下午放学的时候,程真能看见夏宇背着书包回来,他总是一个人,从不见谁和他结伴放学。他那副扎眼的外貌不仅吸引程真的目光,也吸引别的孩子,有人和他一样悄悄注视,也有人挤眉弄眼地朝他喊“哈拉少”,夏宇从不回应。
当他走过那群聚堆的孩子后,程真又听到他们在背后叫他“二毛子”。
他隐约觉得那不是什么好词,便问母亲:“什么是‘二毛子’?”
常青看了他一眼,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严肃地嘱咐:“你不许这么叫他。”
后来他才知道,“毛子”是东北人对俄罗斯人的戏称,“二毛子”则特指中俄混血儿。这个词听得多了,程真也生出抵触来,每当他们对夏宇嚷出那三个字,他自己的后背也有种被指指戳戳的感觉。
他一个人在窗台上生闷气,对此毫无办法。
“妈,我不想在家里呆着。”
程真瞪着眼睛,叉着腰站在门口,在得到答复之前,坚决不给母亲让路。
“你想去哪儿玩?周末带你去公园,还是江边?”常青疲惫地倚着门框,她是回来接程真的,每当值夜班的时候,她总要把他接到医院,让他睡在值班室里。
“哪也不去。”
那都是程真曾经向往的地方,此刻全部失去了吸引力。
常青叹了口气,她知道儿子每天有多无聊,却不能让他独自在外面玩耍,更不能把他带在身边。值夜班时把他带去医院,已经让她提心吊胆,她总是远远绕开门诊楼,唯恐他被细菌和病毒感染。
“过几个月,等天凉快下来,你就可以去上学了。”
“我等不得……”每次她都这样解释,程真都听腻了。
“食堂今天有炸鱼。”常青难堪又愧疚,不得不硬着心肠转移他的注意力,“去晚就没有了。”
程真一肚子不满还没散去,可炸鱼让他实在无法拒绝,只得怏怏地换鞋,跟着母亲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