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4章 第八十章

早在地道里传来异响的时候,贾珂便调来了两百名侍卫,待得地道里那些中了招的侍卫都被搬出来以后,这两百名侍卫便拿着火把,进了地道。

众侍卫虽然听了王怜花的解释,知道地道的墙壁上刻着会让人发疯的武功招数,那三十几个侍卫只是看了这些武功招数,才变得那般狰狞可怖,只要不跟着练这些武功招数,就不会有事,但是看着同僚的惨状,仍不免心惊胆战,只是皇上有命,不得不从,心里再害怕,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了。

众侍卫吸取先前的教训,只让三四个人去看墙壁,免得漏掉什么线索,旁边的人在这三四个人看墙壁的时候,都会抓住他们的手臂,免得他们瞧见墙壁上的人像,忍不住跟着手舞足蹈起来。

众侍卫行了一阵,走在前面的人突然间停了下来,后面的人只好跟着停了下来。

这些侍卫之中,有一人叫作赫连铜桂,是赫连铁树的侄子,自小父母双亡,跟着赫连铁树长大,内心深处,一直拿赫连铁树当作父亲看待。自从昨天听说了赫连铁树的死讯,知道赫连铁树是被唐玉杀死的以后,赫连铜桂心里就憋着一股怒火,一心只想手刃唐玉,为叔叔报仇,唐玉始终没有找到,这股怒火就一直憋在他的心里。

适才听说宫里又发现了一条密道,赫连铜桂想到唐玉就是通过密道潜入皇宫,杀死自己叔叔的,唐玉既然知道宫里一条密道,就有可能知道第二条密道,第三条密道,全城官兵都在搜寻唐玉,却始终找不到唐玉的下落,说不定就是因为,唐玉其实还在宫里,他就藏在某条密道中。

旁边的人都在地道中走得胆战心惊,赫连铜桂却斗志昂扬,恨不得下一刻就见到唐玉坐在地道中疗伤,这时见队伍停了下来,他心里着急,连忙打听原因,方知原来前面道路分叉,有两条地道。众侍卫略一商量,决定分队前行,一百二十人走左边这条地道,另外一百一十九人走右边这条地道。

众侍卫行了一阵,又遇到道路分叉,当下故技重施,继续分队前行,不过一炷香时分,赫连铜桂身边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他们本来进来了二百三十九人,这二百三十九人走在一起,放眼望去,前后都是同伴,到处都是灯光,即使地道里有恶鬼,他们也不必害怕。这会儿只剩下他们三人,前面黑漆漆的,后面也黑漆漆的,他们手里虽然拿着火把,但也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他们胆子再大,想到先前那些中了招的同僚,心里也不禁害怕起来。

与赫连铜桂同行的两个侍卫,一个叫作公孙五,一个叫作杨窦年,都是汉人。

公孙五和杨窦年知道赫连铜桂平时最是看不起他们这些汉人,分队的时候,都很不情愿跟赫连铜桂分在一起。但是队伍里的长官知道公孙五和杨窦年是当时的六人里,武功最高的两个,倘若地道里设着什么致命机关,或是藏着什么厉害敌人,他们能保护赫连铜桂,所以无论他二人怎么要求,都坚持要他二人和赫连铜桂一队。

公孙五生性随和,想着既来之,则安之,见三人谁也不说话,气氛甚是尴尬,于是清了清嗓子,找了个话题,说道:“这条地道可真是够长的,人家都说‘狡兔三窟’,挖这条地道的人,可比兔子狡猾多了。”

赫连铜桂心里记恨公孙五先前不肯和自己一队,对公孙五的话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往前走。

杨窦年道:“我就想不明白,这条四通八达的地道,到底是什么人挖的。这条地道这么长,得挖出来了多少土来,他挖这条地道的时候,是怎么瞒天过海,没有惊动任何人的。”

公孙五道:“不知你小时候有没有在野地里挖过田鼠的洞。别看田鼠个头很小,看着也不怎么聪明,它们挖的洞就是这样曲里拐弯的,而且到处都是分叉口,有的是死路,有的通往地面,有的通往空洞,有的通往它们储存花生和稻谷的仓库,还有的通往地下,那才是它们住的地方。田鼠洞和这里可真是太像了。”

杨窦年脸色微变,伸手一拽公孙五的衣摆,心想:“等咱们离开地道了,赫连铜桂若是向皇上告状,说你把皇宫比作田鼠洞,你以为皇上会听你的解释吗?”

公孙五走在杨窦年的前面,看不见杨窦年的脸色,他这一番话说完,自己丝毫没有察觉不对,待得被杨窦年从后面拽了一下衣服,才意识到最后这句话犯了忌讳,不由得心下懊悔,实不该为了活跃气氛,就忘了“祸从口出”这四字成语。

公孙五担心自己再说错话,回头成了赫连铜桂向皇上告状的把柄,索性一句话也不说了。他沉默下来,杨窦年和赫连铜桂也沉默不语,地道中一时寂静无声。

过了片刻,走在最前面的赫连铜桂忽然停了下来,公孙五和杨窦年见他停了下来,也都跟着停了下来,借着火光,向前望去,只见前面道路分岔,又有两个入口。

这两条地道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出来,赫连铜桂扫了一眼,便道:“我自己走左边这条,你们两个走右边这条。”

杨窦年道:“咱们还是一起吧。倘若前面藏有敌人,或是设有机关,一个人未必应付得来,咱们三个一起行动,互相也能有个照应。咱们就选一条道走,在咱们选的这条道上留下一个标记,等这条道咱们走到尽头了,再回来走另一条道就是。”

赫连铜桂其实对自己能否独自干掉唐玉没有任何把握,见杨窦年说得有理,便没有反对。

三人走进左边这条地道,走了一会儿,便觉壁上和足底潮湿之极,呼吸也不顺畅,竟似走在湖水下面,均想:“难道上面竟是御花园的池塘?”再前行数丈,地道忽然向上倾斜,三人一边爬坡,一边心想:“难道我们要出去了?”

这条地道毕竟建在地下,空气很不流通,何况一口气闯进来了二百余人,人人手里拿着火把,地道中的空气有多浑浊,自是可想而知。

三人在地道中走了这么久,胸中早已十分憋闷,这时怀疑他们终于走到了这条阴暗潮湿的地道的出口,无不心情振奋,当下加快脚步,须臾间来到地道尽头,只见前面是一面土墙,墙上钉着三枚锈迹斑斑的钉子,竖着排了下来,每枚钉子都有一寸长短露在墙外。

赫连铜桂举起火把,上下打量面前的土墙,除了这三枚钉子之外,这面土墙和他一路走来,看到的土墙并无差别。他还拔出长刀,刺入土墙,只觉墙中阻力极大,显然墙壁后面并不是地道。

赫连铜桂打量土墙的时候,杨窦年和公孙五也都走了过来。公孙五举起火把,扫了一眼,然后抬起头来,向上望去,很快面露喜色,说道:“出口在上面!”

赫连铜桂和杨窦年听到这话,向上望去,就见一块石板,悬在他们的头顶上方。他们一路走来,头顶上方全是泥土,还是头一回见到石块。这块石板放在这里,显然别有用意,不仅公孙五一见到这块石板,就认定这是出口,赫连铁树和杨窦年见到这块石板,也是这样想的。

杨窦年道:“既然出口在上面,那么这里为什么钉着三枚钉子,也能解释了。挖这条地道的人,一定武功不俗,每次来到这里,都是踩着这三枚钉子,将这块石板推开的。”

赫连铜桂道:“你怎么知道这三枚钉子是用来踩的?我看这三枚钉子,倒像是一种机关,只要扳动这三枚钉子,上面的石板自己就会移开了。”说着伸手去抓钉子。

杨窦年连忙抓住赫连铜桂的手,说道:“不可莽撞!你莫要忘了,刚刚那三十多个兄弟,仅仅是看了墙壁几眼,就通通失去心智,变得连野兽也不如了。无论这三枚钉子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我看咱们都不要碰它们为妙。咱们反正有三个人,一个人踩着另一个人的肩膀,就能把上面的石板推开了。”

赫连铜桂甩开杨窦年的手,说道:“好,把你的肩膀给我踩踩。”

杨窦年见赫连铜桂态度如此无礼,心中一阵恼怒,却什么也没说,走到石板的正下方,说道:“你上来吧。”

赫连铜桂道:“你蹲下一点。”

杨窦年依言双腿屈膝,蹲了下来。赫连铜桂一个箭步,蹿到杨窦年的肩膀上,举起双手,去托头顶上方的石板,等到杨窦年站直身子,他总算将石板托了起来,使出吃奶的力气,将石板扔到了旁边。

这块石板刚一离开地面,三人便听到水声淙淙,似乎不远处就有一条溪涧,只是视线仍然受石板阻挡,外面的景物,一样也看不见。待得赫连铜桂将石板扔到旁边,洞口露了出来,三人向洞外望去,皆是一怔。

他们此时还在地道里,宛如身在井底,只能看见头顶上方的一片景物,见头顶上方到处都是石头,外面竟似一个天然形成的山洞,皆是一怔,均想:“又是山洞,又是溪涧,宫里哪有这等地方,难道我们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皇宫外面?”

三人回想他们一路走来的情形,耗费的时间虽然不短,但是时间大多都用在走弯路上了,他们一直以为他们没走多远,此时还在宫里,谁想他们早就离开皇宫了。

杨窦年抓住赫连铜桂的双腿,将赫连铜桂举了起来,同时赫连铜桂双手攀住洞口,双臂用力,向上一撑,便即离开地道,坐到洞口旁边。杨窦年和公孙五都学过武功,不必找别人帮忙,先后纵身跃起,离开地道,落到洞口旁边。

三人四下张望,果见到处都是山石,见不到一丝天光,不远处一条深涧,溪水湍急,十分清澈,两岸生着一丛丛杂草。不知是因为这里是山洞,风雪吹不进来,温度比外面高,还是因为这些杂草本身耐寒,再过几天就到除夕了,这些杂草竟然还绿油油的,生得十分繁茂。

山洞里除了他们手里的火把之外,再没有一丝亮光。三人走了这么久的路,都觉得口渴难忍,于是将火把插在草丛里,走到深涧旁边,捧起溪水,送入口中,只觉这水虽然冰冷彻骨,细品却有一种甘甜,加上确实渴了,三人都连着喝了好几口溪水,直到喝不下去了,才停下了手,坐在草丛里休息。

杨窦年说道:“这里有水喝,有鱼吃,而且山洞挡着风雪,不像外面那么冷,倒是一个很好的藏身之所。”

赫连铜桂正在心里想着给叔叔报仇的事,听到杨窦年的话,心中一凛,问道:“你是说,唐玉那小子这两天可能一直躲在这里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