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6章 三百二十六章

便是如此,燕南天听说贾珂和王怜花似乎吵架了,第一反应就是觉得错在贾珂身上,觉得自己理应过去劝劝他们,王怜花这孩子处处为贾珂着想,能和贾珂吵起架来,肯定是贾珂做了无比过分的事情,他实在接受不了,贾珂又不肯退步,这才吵起来的。

但是燕南天心念一转,想起先前贾珂把王怜花扛在肩上,好像是在欺负王怜花,其实是在和王怜花闹着玩,不知这次他们会不会也是在闹着玩。自己身为长辈,还没确定他们到底是真的吵架了,还是只是闹着玩,实在不方便过去,以免徒增尴尬。

可是他爱屋及乌,觉得江枫那么温柔,那么善良,活着的时候,总是被人欺负,王怜花一定也是如此,实在放心不下,就跟黄蓉提了一句。

黄蓉何等聪慧,燕南天刚开了个头,她就猜到了燕南天的心思,去贾珂和王怜花的帐篷前面转了一圈,回来跟燕南天说,放心吧,他们两个现在好得不得了,燕南天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他坐在帐篷里独自饮酒,默默想着心事,在营地入口传来的一遍接着一遍的认错声中,见贾珂和王怜花携手过来,两人神色亲热,不见半点生分,心下大为宽慰,嘴角边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说道:“你们过来了。”

王怜花见燕南天态度如常,不由得大为惊奇。他还以为燕南天听了自己跟孟星魂说的话,知道自己何等心狠手辣以后,定会感慨自己果然是“云梦仙子”和柴玉关的儿子,和他们如出一辙的狠毒。

燕南天先前见到自己和贾珂打闹,以为贾珂正在欺负自己,就非常严肃地要贾珂向自己道歉,如今看穿了自己的本性,即使不非常严肃地批评自己,教训自己,也一定会对自己态度冷淡,以示他这样嫉恶如仇的大侠,是不屑与自己这等不择手段的狠辣恶人为伍的。

刚刚黄蓉帮燕南天去看他们是否在吵架,不就是因为燕南天担心自己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大恶人,会欺负他的宝贝侄子么。还有上一刻他们走进帐篷,燕南天面无表情地喝着闷酒,显然心情不好,不就是在发愁他的宝贝侄子,怎么找了自己这样一个心肠狠毒的相公么。

王怜花已经在心里想好了三套说辞,来面对燕南天的冷脸、教训和责骂,想不到燕南天就跟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他心中一怔,又疑心燕南天这是想出了什么高招来对付自己,现在的风平浪静,只是一时的假象,毕竟如果燕南天真的不在乎他的心狠手辣,干吗要独自在这里喝闷酒?

王怜花心中转过数十个念头,脚下却没有停顿,跟贾珂一起坐到燕南天旁边。

贾珂笑道:“燕伯伯,你怎么自己在这里喝酒?”

燕南天向营地入口的方向瞥了一眼,说道:“我听到他们说的话有些心烦,就回了帐篷,又没什么事做,就喝起酒来了。你们带回来的酒,当真难得一见的佳酿。”然后找了两只酒碗,斟了两碗酒,放到贾珂和王怜花面前。

贾珂问道:“是他们的声音吵到你了吗?”

燕南天摇了摇头,说道:“这倒不是。只是他们说的话,让我想起从前的事了。”

他看向面前的酒坛,缓缓地道:“江枫在世之时,和他有关的污言秽语,就从来没有少过。他每次都假装浑不在意,见我因为这些污言秽语生气,甚至还会安慰我,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是别人决定的,是他自己决定的,我何必跟这些人一般见识。

我也曾抓过几个说话难听的人,拍烂他们面前的石头,威胁他们,若是日后再敢说任何有关江枫的闲话,这几块石头,就是他们的下场。但是天下有那么多人,我能堵住几个人的嘴,却堵不住所有人的嘴,偏偏这世上因为他的容貌,他的人品而对他心生嫉妒的人数不胜数,他自十几岁起,就没少受这流言之苦。”

说到最后,忍不住长叹一声,说道:“你们这么做,很好。”

贾珂自小就饱受流言蜚语之苦,听到这话,十分赞同,说道:“可不是么,这世上最可恨的就是那些乱嚼舌根的人了。明明什么证据都没有,就敢信口开河,胡说一通,最后他们自己说得痛快了,拍拍屁股走人了,却没想过被他们造谣的人,会因为他们的胡说八道,受到多大的伤害。

这三个人刚刚凑在一起编排王公子,说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还把他们自己想的东西奉为圭臬,我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早就把他们剥皮抽筋,挂在营地入口了,现在只是让他们跪在那里,把自己说错的事情一一澄清,实在是便宜他们了。”

燕南天不禁一笑,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听到有人竟敢编排江枫,气头上来,也曾想过把这些人剥皮抽筋,杀得干干净净。当然了,这个念头只存在于他的脑海之中,绝不可能付诸实践。

燕南天只道贾珂也是这样,说道:“你现在这么做就很好,若是为了几句污言秽语,就把他们三人剥皮抽筋,当时是痛快了,事后冷静下来,一定会后悔的。”顿了一顿,又道:“而且王怜花知道你为他做了这种事,也一定会感到自责。”他知道如果他因为别人编排江枫,就杀了这人,江枫知道以后,定会倍感自责,便认为王怜花也会如此。

王怜花心想:“我怎会感到自责?我最多感到遗憾,遗憾没能亲手把他们剥皮抽筋。不过贾珂也只是说说,他一向讨厌把别人折磨得血肉模糊,决不可能把他们剥皮抽筋。给他们种下生死符,然后把他们挂在营地入口,让他们随风摇摆,随风惨叫,这才是他会做的事。”

贾珂心想:“要命了!怜花在燕大伯的眼里,到底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圣父啊?他叫王怜花不是王莲花,背后没有莲花,不是佛祖啊!”言念及此,忍不住向王怜花瞧了一眼,就见王怜花脸含微笑,看着自己和燕南天,见自己看向了他,脸上登时红了。

贾珂心想:”这脸红绝对是用内力逼出来的。“然后仔细打量了王怜花一眼。

王怜花本来就生得俊俏,显得比实际年龄小上一两岁,平时似笑非笑,眼中满是风流,这时故作乖巧,假装腼腆,倒也像模像样。

贾珂极少见到王怜花这副模样,越看越有趣,忍不住伸手在王怜花雪白的脸颊上捏了一把,心想:“好乖啊,真想把他欺负地嘤嘤大哭,扑到我怀里,抽抽噎噎地跟我说:‘哥哥,不要欺负我嘛。’”言念及此,忽觉侧腰一痛。原来王怜花脸上装得人畜无害,右手却悄悄伸到了贾珂的侧腰上,拧了他一把。

贾珂倒吸一口冷气,然后轻轻地咳嗽几声。

三人分别坐在小几的两侧,燕南天当然没有看见王怜花的动作,听出贾珂的咳嗽声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了?”

贾珂笑道:“没事。今天在山上的时候,遇到了一只小野猪,我见它长得很可爱,就想把它带回来,没想到它的蹄子特别有劲,在我身上踹了一脚,留下了一大片淤青。刚刚动了一下,正好扯到这片淤青了,就有点疼。”

王怜花脸含微笑,说道:“燕大侠放心吧,我已经给他抹过药了,明天就能好了。”

燕南天哪知此猪非彼猪,点头道:“那就好。”又道:“没想到西方魔教赫赫有名的断头路上,竟然也能遇到野猪。我还以为他们在这条山道上设下了那么多处关隘,附近的野兽,早就已经被他们赶走了。你们在山道上遇到他们设下的机关了吗?”

贾珂摇了摇头,说道:“那条山道上的机关,至少有一大半都已经被人破坏了,本来守在山道上的西方魔教的弟子,也都已经被人杀害了,尸体都埋在积雪下面,已经死了好几天了。

我们问过极乐童子,他说那些守在山道上的弟子,应该今天回大光明境复命。他们始终不见这些弟子回来复命,担心山下出事了,极乐童子下山查看,一路上一个弟子都没有遇见,路上的机关还都被人破坏了,后来就遇到了丁典他们。”

燕南天一惊,奇道:“机关都被人破坏了?是被谁破坏的?”

贾珂道:“目前还不知道是谁。不过从那些尸体上看,这些破坏机关的人,应该是在下雪之前上的山,那时咱们还没到这里呢。而且山上那么多机关都被人破坏了,这显然不是几个人就能做到的事情。

咱们的营地和断头路离着并不算远,一大群人从断头路上离开,咱们这么多人,不可能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他们的存在。我想他们应该是在咱们过来之前,就已经因为某种原因,离开了断头路。”

燕南天越听越惊奇,沉吟片刻,说道:“这些人莫不是知道咱们要来围剿大光明境,便提前过来,帮咱们扫清了路上的障碍,只是因为某个原因,不方便和咱们见面,因此破坏了那些上山的时候,一定会经过的机关以后,就自己离开了?

无论是什么原因,这些人一定对大光明境非常了解,所以才能在短短几日之内,破坏了路上那么多处机关。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上山?我看越快越好,不要给西方魔教把路上这些机关修好的时间。”

贾珂道:“我和王公子也在发愁此事。我们本是想要遵循江湖规矩,先遣人下帖,告诉西方魔教,我们已经到山下了。西方魔教若是识相,知道咱们人多势众,高手很多,他们不是咱们的对手,所有人赶到山下,迎接咱们上山,咱们不费一兵一卒,不流一滴鲜血,就能把西方魔教拿下,那可真是再好也没有了。若是不识相,双方交战,咱们也不必怕他们。

哪知出师未捷身先死,王公子一共派去了五个信使,四个在半道上勾结外人,残害同僚,一个在半道上受了重伤,险些丢掉性命。西方魔教不义在先,咱们也没必要和他们讲江湖道义了。但直接攻上山去,我又觉得有些不妥。”

燕南天从前杀敌,都是直接去杀,从不讲究这些江湖规矩。他先前听说贾珂和王怜花派人去大光明境下战书,就觉得他们这么做有点啰嗦,现在西方魔教已经对信使出手了,贾珂竟然还磨磨蹭蹭,不肯立刻攻上大光明境,不由大为奇怪,问道:“哪里不妥了?”

贾珂笑道:“太不威风啦!王公子刚刚当上武林至尊,这一战对他来说至关重要。如果匆忙上山,一点排场都没有,即使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整个西方魔教拿下了,这一点缺憾,也如美玉上的一点瑕疵,日后说起来定会大感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