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4章 第二百五十四章

江别鹤微笑道:“不错,你的朋友。当年王怜花被吴明诬陷偷了神水宫的天一神水,害死了峨眉派数百口人命,全靠司徒静出来作证,帮他澄清了罪名,我想司徒静,应该算是你们的朋友吧。”

贾珂一怔,实没料到江别鹤会突然提起司徒静来,随即了然,微笑道:“我先前就觉得奇怪,雄娘子明明早就痛改前非,一心向善了,怎么和女儿生活了两年,又重操旧业,干起老本行来了。原来是你们抓住了司徒静,用司徒静的性命威胁雄娘子听从你们的吩咐做事。”

江别鹤只是微笑,说道:“不错。风灵霁需要经验丰富的采花贼,比起行踪不定的田伯光、云中鹤,久居赵王府的欧阳克,当然是与女儿隐居在山下小镇的雄娘子更容易找到了。雄娘子天不怕,地不怕,唯二的软肋,就是女儿和外孙。”

贾珂心想:“司徒静竟然还是把她和无花的孩子生下来了。无花做了这么多卑鄙龌龊的事情,她又不爱无花,生下无花的孩子来,心里不会膈应吗?”

只听江别鹤道:“只要司徒静和她的儿子在我们手上,就无需担心雄娘子不听我们的话。”

燕南天怒道:“好个卑鄙小人,竟拿女人和幼子做筹码威胁别人!”

江别鹤微笑道:“燕大侠过奖了,我只是效仿当年移花宫主对我做过的事情罢了。当年移花宫主用女人和幼子来威胁我,我被逼无奈,只能出卖江枫,但是燕大侠心中最痛恨的人,始终是我而不是移花宫主。现在我用女人和幼子来威胁雄娘子,燕大侠若要咒骂,也该骂雄娘子,而不是我才是。”

燕南天冷哼一声,说道:“燕某早就想要会会移花宫主了,江琴,你不必愤愤不平。当年对不起二弟的人,燕某一个都不会放过!”

江别鹤眼睛发亮,说道:“燕大侠说的可是真的?当年对不起江枫的人,你一个都不会放过?”

燕南天冷冷地道:“某家从不说谎。”

江别鹤一字字地道:“那你第一个不该放过的人,就是王怜花。”

贾珂脸一沉,说道:“你胡说什么?”

与此同时,王怜花笑道:“哦?为什么燕大侠第一个不该放过的人,是王怜花?”

江别鹤却不理会他们,说道:“燕大侠,当年江枫被人打伤,性命垂危之际,遇到了移花宫主,被她们带去移花宫养伤。我说的没错吧?”

燕南天点了点头,说道:“不错。”

江别鹤道:“移花宫主很少踏足江湖,一年到头,都未必会离开移花宫。而且移花宫在江湖上凶名远扬,大家都对移花宫避之不及,江枫当然也是。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的事,怎会如此凑巧,江枫被人打伤了,移花宫主就出门遇到他了。”

燕南天一怔,他确实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也没有机会去想这件事。

那段时间,他正好有事要忙,没和江枫在一起,直到江枫带着身怀六甲的花月奴逃回家中,变卖家产,他才收到了江枫的书信。而且江枫在信中只是简单告诉他,自己已经成亲了,现在有急事找他帮忙,请他务必立刻过来,并没有将自己和花月奴相识相爱的来龙去脉,全都写在信上。江枫受伤一事,燕南天都是最近才知道的。

燕南天目光如冷电,盯着江别鹤,问道:“那么,是谁打伤了二弟?”

江别鹤道:“柴玉关和王云梦。”

燕南天一怔,又向贾珂身后瞧了一眼,他知道王怜花是王云梦的孩子,然后收回目光,继续盯着江别鹤,问道:“柴玉关和王云梦?我二弟与他们素无仇怨,他们为什么要打伤他?”

江别鹤道:“为了移花宫的武功。燕大侠应该不知道,江枫过世两年以后,柴玉关和王云梦策划了衡山一役吧。他们先是放出消息,说是无敌和尚留下的武功秘笈《无敌宝鉴》,就藏在衡山的回雁峰巅。无敌和尚的名气有多大,这点不用我说,燕大侠应该就十分清楚。

这个消息在江湖上传开,武林群豪无不心动,纷纷前往衡山,据说每天跑死的马,都有两三百匹。武功秘笈引发了大家的贪欲,群豪赶路的时候,只要听说有人是去衡山的,立刻拔刀就砍。当时柴玉关以帮众人收尸为名,搜罗了不计其数的武功秘笈和金银财宝,王云梦则潜伏在衡山附近,遇到成名人物,就直接抢夺对方身上的武功秘笈和金银财宝。

这衡山一役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但很少有人知道,在衡山一役之前,柴玉关和王云梦就曾经几次联手,算计江湖中的成名人物,或盗取或抢夺他们的武功秘笈了。

移花宫的‘移花接玉’‘明玉功’等武功,威名天下皆知,王云梦和柴玉关不可能不心动。何况移花宫主是王云梦的老对头,一直和王云梦不对付,王云梦当然想要学会老对头的武功,挫一挫她们的锐气。

但是移花宫衣食自足,两位宫主足不出户,王云梦和柴玉关几次三番地对两位宫主出手,两位宫主忙于修炼武功,从不理睬他们。后来王云梦见到江枫,她本就习惯用美色来得到想要的东西,突然灵机一动,想出了以江枫为饵,算计两位宫主的办法。

他们要用江枫为饵,首先要做的事,就是想个办法,把江枫送到两位宫主面前。后面的事情,你应该已经想到了吧。

江枫是被柴玉关打伤的,也是被柴玉关故意扔到移花宫附近的,那天两位宫主之所以会离开移花宫,是王云梦约她们出来的。

两位宫主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江枫,果如王云梦所料,对江枫一见钟情,把他带回了移花宫养伤,还决定要嫁给他。

其实两位宫主之所以想到要嫁给江枫,也是王云梦的功劳,因为那天王云梦和她们见面的时候,假装不经意地提到,她已经找到心上人了,但是她想要嫁给她的情郎,她的情郎却不肯娶她。

两位宫主与王云梦争了一辈子,听说王云梦想要和情郎成亲,那人却不肯娶她,可能下意识地就想要跟江枫成亲,好压王云梦一头吧。

王云梦和柴玉关本是想着两位宫主与江枫大婚,定会邀请宾客去移花宫观礼,想来两位宫主再看王云梦不顺眼,在这大喜的日子,也不会把他们赶出去。那时两位宫主忙着参拜天地,洞房花烛,移花宫的宫女忙着招待宾客,谁也顾不上那些武功秘笈,他们想要顺手牵羊,搬空移花宫,那还不是轻而易举吗?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江枫竟然爱上了移花宫一个其貌不扬的宫女,跟着那宫女逃出了移花宫。最后江枫和那宫女都死在了两位宫主的手上,两位宫主受了情伤,回了移花宫。没有婚礼,王云梦和柴玉关混不进移花宫,更不用说搬空移花宫了。

唉,倘若王云梦和柴玉关没有如此贪心,江枫根本不会遇到移花宫主,现在一定还在人世,燕大侠也不会做上这么多年的活死人。王怜花是王云梦和柴玉关的孩子,这句话是王云梦亲口所说,燕大侠,你说你应不应该放过他?”

燕南天沉默了很久,看向贾珂,问道:“我知道你已经与王怜花成亲了。你说呢,应不应该放过她?”

贾珂笑道:“燕伯伯,我岳母确实不是好人,但在这件事上,她确实是无辜的。”

江别鹤冷笑一声,说道:“你和王怜花成亲了,你当然向着他。王云梦在这件事上怎么会是无辜的?小儿做了她好几年的情人,这件事是她亲口告诉小儿的,难道还会有假吗?”

贾珂笑了笑,说道:“我岳母当然是无辜的。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见过我爹爹。”

江别鹤大笑一声,说道:“笑话!卖瓜的人,怎么会说自己的瓜不甜?王云梦知道你是江枫的儿子,又怎会告诉你,江枫是被她和柴玉关害死的?贾珂,你是江枫的亲生儿子,明知害死你父母的罪魁祸首是王云梦和柴玉关,却为了王怜花,在这里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父母吗?”

贾珂眨了眨眼睛,笑道:“倘若我能证明你说的是假的呢?”

江别鹤笑了笑,说道:“谁能证明我说的是假的?”

是啊,如今王云梦、邀月、柴玉关、江枫都已经死了。

谁能证明他说的是假的?

就在这时,忽听得洞口传来一道娇柔的声音:“我能。”语气平平淡淡,没有丝毫起伏,明明是站在洞口说话的,语声却十分清楚,宛若在大伙儿耳边说话,显然内力深厚之极。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白色人影宛如一抹月光,无声无息地来到众人面前,她全身白色衣衫,头上戴着绿宝石步摇,衬着雪白的甬道,显得又艳丽,又清冷。

魏无牙见这白衫人容貌极美,目光慑人,神色冰冷淡漠,脸上戴着薄薄的白色面纱,身形苗条修长,长裙及地,长发披肩,手臂上缠着一条白狐披风,盖住左手,但还是能看出来,她的左手和左足有些奇怪,不由眼睛放光,心花怒放,笑道:“怜星宫主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江别鹤听到“怜星”二字,登时脸色大变。燕南天听到“怜星”二字,知道面前这个宛若冰雪捏成的女人,就是害死自己二弟的罪魁祸首之一,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怜星宫主淡淡地道:“江琴,你刚刚讲的故事,还真是动听。我倒要问你,你说我和姐姐遇到江枫的那天,之所以离开移花宫,是去见王云梦了,不知那天我姐姐和王云梦交手,谁胜谁败?”

江别鹤额上渐渐渗出汗珠,干笑道:“这个……这个……小儿倒没跟在下说过,想是王云梦跟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

突然间啪的一声响,怜星宫主还是站在原地,似乎一动也没动,但是江别鹤已经跪在地上,左颊高高肿起,满嘴是血,吐出五颗牙齿。

怜星宫主淡淡地道:“我姐姐和王云梦,谁胜谁败?”

江别鹤哪敢再说话,弓着脊背,脑袋快埋进石砖里面了。

怜星宫主淡淡地道:“你刚刚不是说得很开心吗?怎么我一来,你就变成哑巴了?”

江别鹤还是连头也不敢抬。

怜星宫主看向燕南天,说道:“你现在总该知道,他是在撒谎了吧。”

燕南天叹息了一声,在他心里,江枫是这世上最完美无缺的人,江琴到底是江枫的仆人,跟着江枫一起长大,他实在不希望江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卑鄙小人。他真希望江琴当年确实是有逼不得已,现在确实是有悔过之心,没想到是他异想天开了。

燕南天定了定神,看向怜星宫主,正色道:“多谢你过来提醒燕某这件事,但咱们之间的血海深仇,不可不报。怜星宫主,你姐姐呢?”

怜星宫主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说道:“我姐姐?我哪来的姐姐?”她的声音本来十分娇柔,突然变得十分清朗,但怎么听,都是男子的声音。

燕南天一怔,心想:“原来怜星宫主是个男人?不,不对,这声音好生耳熟,我刚刚一定听过这人说话。”随即向贾珂身后瞧了一眼。

江别鹤听到这道声音,胸口宛如给一个无形大锤重重击了一记,心中的悔恨,几乎都要化为泪水,流出来了。

他抬起头来,看向怜星宫主,说道:“竟然是你!”

怜星宫主微微一笑,却不说话。

突然间各人眼前一花,怜星宫主已经消失不见,过了一会儿,一个粉衣少年从洞口走了过来,但见他剑眉星目,玉面朱唇,不是王怜花却是谁。

王怜花走了过来,拱手笑道:“燕大侠,刚刚事出突然,晚辈为了防止江琴看出端倪,只好连你也一起瞒了过去,有失礼之处,还请恕罪。”

原来适才贾珂听到江别鹤先跟燕南天说,他第一个不该放过的人,就是王怜花,然后说起当年江枫被人打伤,遇到移花宫主这件陈年往事,猜到江别鹤是要在王云梦和柴玉关这两个人尽皆知的大魔头身上做文章,急忙将手背到身后,跟王怜花做了个手势。

王怜花也在心中急速筹思应对之策,寻思江别鹤这是知道这件事的当事人都已经死了,无论他怎么编故事,都是死无对证,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时瞧见贾珂的手指,还不等看明白贾珂是什么意思,王怜花突然心中一动,寻思:“对了,我怎么忘了她了!”

王怜花想到的这个她,当然就是怜星。

当年邀月和怜星在龟山遭到王云梦伏击,自此下落不明,如今邀月已经死在了王云梦的手上,怜星还是生死不知,下落不明,想必江别鹤也不知道怜星是死是活,身在何处,如今正好拿她来逼迫江别鹤承认自己是在撒谎。

王怜花从未见过怜星,好在先前他在魏无牙那间密室之中,见过无数座怜星的石像。那些石像雕刻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便如在她们的嘴唇上轻轻一吻,送进去一口气,就能活过来一般。

于是王怜花无声无息地离开山洞,易容成怜星的模样,换上黄蓉的衣服,戴上他们在朱家庄搜刮的首饰,还在脸上戴了一层面纱,以防魏无牙瞧出破绽来,毕竟他从未见过怜星,真人的相貌和石像的相貌,肯定会有差别。

王怜花帮燕南天揭穿了江别鹤的阴谋,燕南天的心情自是十分畅快,拍了拍王怜花的肩头,笑道:“我怎么会怪你呢?江珂有你这样的好朋友在身边,我这个做大伯的,只会为他高兴!”

贾珂和王怜花皆是一怔,对望一眼,忍不住一笑,均想:“好朋友?这个说法,咱们可好久都没有听过了。”

燕南天又问贾珂:“你刚刚说,你已经见到江小鱼了。他人呢?也在西域吗?”

贾珂笑道:“不止江小鱼,玉无缺也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