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贾珂重新拿起那块手帕,打量片刻,说道:“我倒觉得这手帕未必是她的。”

王怜花大笑一声,说道:“你这是知道她有心上人,可见这些日子来,她千方百计地与你亲近,只是为了报复我,对你其实没有半分男女之情,所以心里不高兴了吗?”

贾珂用力一口,咬在王怜花的耳朵上,说道:“你看看她伤得多重,我若是会因为她有心上人不高兴,又怎会向她出手之时,不留任何情面?”

王怜花笑道:“我可没说你对她有什么别的心思,只不过你在女人面前,向来无往而不利,偏偏在她身上失了手,心里不高兴,也是在所难免。”

贾珂又咬他一口,笑道:“你也说了,我在女人面前,向来无往不胜,既有弱水三千,我又何必在乎她这半瓢?”俗话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贾珂却故意说白飞飞是半瓢,以示自己对白飞飞的不屑。

王怜花眯起眼睛,微笑着道:“好一个‘既有弱水三千,我又何必在乎她这半瓢’……”突然之间,扑到贾珂怀里,伸出手,轻轻地掐住贾珂的脖颈,将贾珂压倒在地,凶霸霸地喝道:“贾珂,你跟我老实交代,你哪来的弱水三千?”

贾珂躺在地上,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道:“这弱水三千是……哈哈……王公子……哈哈……流出来……的……”

王怜花登时满脸通红,掐着贾珂的脖颈的手,也改为捂住贾珂的嘴唇,心下又羞又恼,气道:“你才流了三千弱水呢!”

贾珂听到这话,笑得愈发开心了。

王怜花整个人都要烧着了,幸好他尚存一丝理智,听出贾珂这句话的破绽,“哼”的一声,说道:“倘若这三千弱水是我……我……哼……出来的,那秦南琴怎么会是这三千弱水的半瓢?”

贾珂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自己被他捂住了嘴,就算想要回答,也没法回答啊。

王怜花收回了手。贾珂笑道:“我可没说这三千弱水,都是王公子爬巫山的时候流出来的——”

王怜花脸上更红了,连忙将手伸到贾珂嘴边,倘若接下来贾珂说出什么令他羞耻的话,他可以随时用手捂住贾珂的嘴。

贾珂笑道:“是王公子自己想得太歪了。这是不是就叫做贼心虚啊?”

王怜花的耳朵也红了,哼哼地道:“是啊!你是贼,我这就做了你!”

贾珂笑道:“除了王公子爬巫山时流——”话未说完,嘴唇已被王怜花用手捂住。

贾珂哈哈一笑,声音闷闷地自王怜花手掌下面传来:“还有王公子这些年来流过的泪珠,汗珠,和血珠。秦南琴和你同为柴玉关的儿女,你俩身体里流着一部分相同的血,四舍五入,她也可以算是这弱水三千中的半瓢吧。”

王怜花又好气,又好笑,松开手,说道:“好好一句情话,被你毁成这样,往后我还怎么拿来跟你说?”

贾珂噗嗤一笑,说道:“这有何难?咱俩爬巫山之时……”说到这里,又被王怜花伸手捂住了嘴。

只听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自王怜花手掌下面传来:“你分开……然后我……那可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王公子这弱水三千,我自然也有份。”

王怜花却将贾珂这一番话听得清清楚楚,听到露骨之处,忍不住将脸埋进贾珂胸口。热烘烘的呼吸吹到贾珂的胸口上,又回到他的脸上,他额上冒汗,浑身发热,心想:“呸!老子在才没有在床上有求必应,你要老子叫你哥哥,老子就缠着你叫你哥哥,你要老子叫你老公,老子就缠着你叫你老公呢!

老子才没有每次你离开一下,老子都舍不得你走,无论你去哪里,老子都缠着你不要和你分开呢!老子才没有明明超级喜欢被你打屁股,却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假装自己其实一点不喜欢被你打屁股呢!……哼,老子明明每天晚上大发神威,让你这龟儿子下不来床,才不是你这龟儿子让老子下不来床!”

贾珂说一件事,他就反驳一件事,但是他只在心里反驳,嘴上却一言不发,就这样将脸埋在贾珂胸口,默默听着贾珂说他二人巫山相会时的情态,毕竟他再不想承认,也不能否认贾珂说的这些事情都是真的。

片刻间贾珂已将这番话说完,王怜花心知自己越害羞,越尴尬,贾珂就越高兴,越得意。当下抬起头来,看向贾珂,微笑道:“你说这块手帕未必是秦南琴的,可有什么凭证?”他说话之时,神态从容自若,仿佛先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贾珂“咦”了一声,笑道:“你刚刚不是说,我认为这块手帕可能不是秦南琴的,是因为我知道她有心上人后,心里不高兴,于是特意编出一个谎话来安慰自己的吗?怎么你现在又相信这不是我编出来的谎话了?”

王怜花咬他一口,微笑道:“因为本公子也觉得,你已经有本公子了,又怎么可能看得上别人!”

贾珂嗤的一声笑,伸臂将王怜花抱住,说道:“其实我觉得这块手帕未必是秦南琴的,便是因为这块手帕上绣的是丁香树。”

王怜花心中奇怪,问道:“这块手帕上绣了丁香树,又能说明什么?”

贾珂微微一笑,说道:“情侣互赠手帕、香囊之类的贴身物件,绝不是罕见之事。怜花,你想想,他们是不是更爱这些贴身物件上面,绣上戏水鸳鸯,并蒂莲花这类与爱情有关的图案?”

王怜花嗯了一声,沉吟道:“这块手帕上绣的不是鸳鸯和并蒂莲,而是几丛丁香树,确实有些奇怪,毕竟一双鸳鸯和并蒂莲,寓意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丁香树可和美好姻缘没什么关系。但是冯延已这首小词,写的确实是相思之苦,也许……”

突然之间,他展颜而笑,自信满满地道:“贾珂,这件事只怕没你想的这样复杂。倘若丁香树对于秦南琴和她那个倒霉情人来说,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比如他俩初次见面,是在丁香树下;比如他俩初次接吻,实在丁香树下;比如他俩初次,是在丁香树下,哈,她还真够狂野!再比如秦南琴第一次给他做的饭,是用丁香做的一道菜,那他俩用这两块织了几丛丁香树的手帕,来当定情信物,不也合情合理吗?

就像我先前用品香公子的身份,画的那套《海岛佚史》,我为什么会画这套以海岛为背景的龙阳图,这个原因,只有你我二人知道,旁人看到那套《海岛佚史》,又怎会想到咱俩?”

贾珂当然知道王怜花画这套以蝙蝠岛为背景的龙阳图《海岛佚史》,一来是为了纪念当年自己掉落悬崖,他苦苦寻找自己数月,最后两人在蝙蝠岛重逢这件事;二来是为了弥补当年两人重逢,却没有立刻在蝙蝠岛一番的遗憾;三来是他经常会去蝙蝠岛主持拍卖,有时自己会陪他一起去蝙蝠岛,有时自己脱不开身,他只能独自前往蝙蝠岛,这深更半夜,孤枕难熬,他躺在蝙蝠岛的床上,难免生出许多奇思妙想来。

贾珂也想过这个可能,但是白飞飞对丁香的态度,和王怜花对蝙蝠岛的态度,其实截然不同。当下在王怜花的头顶上轻轻一吻,笑道:“你不仅画了那套《海岛佚史》,还画了好多和海岛有关的画呢,但是你何时在秦南琴身上,见过什么和丁香花有关的物件吗?”

跟着伸出手指,向上一指,说道:“刚刚那只木镯,上面也雕刻了一种花,却是玉兰花。倘若这块手帕是秦南琴的,可见在她心中,丁香树代表的就是她和她的情人的爱情。她将这块定情之物一直带在身上,说明虽然她认为,给母亲报仇这件事,要比与情人厮守终身这件事,重要很多,但是她如你所说,到底也是一个人,也会少女情窦初开,也会对情人放不下,忘不了。

并且她对情人的缠绵万状,难分难舍,十有八|九会移情到丁香身上,对于外人来说,丁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咱们既不会因为她喜欢丁香,就怀疑她这个卖花女的身份,也不会因为她喜欢丁香,就怀疑她和柴玉关有关。也就是说,虽然她事事小心谨慎,以防暴露身份,但是她完全不必向咱们隐瞒,她有多么喜欢丁香。

怜花,倘若你是她,倘若咱俩是在丁香树下定的情,每次你看见丁香树,就会想起我,现下你狠心和我分手,心里却始终忘不了我,这一个月来,你能一句都不提‘丁香’二字,能从不在衣服上绣丁香的图案,不在木镯上雕丁香的花纹吗?”

王怜花吃吃一笑,说道:“怎么可能!倘若我是她,倘若咱俩是在丁香树下定的情,哼,那我一定会找来绣娘,在我每件衣服的衣袖和后背上面,绣上大片大片的丁香花。”

他说完这话,便不再说,心中却想:“这样一来,每次我看见衣袖上的丁香花,就会想起你,每次我想念你了,想起后背上面绣的大片大片的丁香花,就可以安慰自己,这大片大片的丁香花其实是你,你正自我身后,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言念及此,他重新枕在贾珂胸口上,轻轻地道:“贾珂,你抱紧一点。”

贾珂双臂收拢,将王怜花抱得更紧,笑道:“热恋时和情人分开,不自觉地提起和他有关的事情,本就是人之常情。哪怕秦南琴假扮的是一个家境贫寒的卖花女,不可能像你这样,请绣娘在衣服上绣上大片大片的丁香花,她自己在衣服上,手帕上,鞋面上,绣上一两朵丁香花,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