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牢房和水潭相距甚近,不过地道曲曲折折,王怜花站在水潭这里,看不见牢房那边的情形,牢房的人也看不见水潭这边的情形。

这时王怜花走近牢房,微光之下,只见里面是一间间粗铁条编成的囚室,囚室靠墙而建,空出一条笔直的过道来,如今这条过道上挤满了鳄鱼。

右首第一间囚室,靠墙放着一张床榻,两个少女缩在床上,用床上薄被蒙住自己,身子在薄被下瑟瑟发抖。

左首第一间囚室,也靠墙放着一张床榻,一个少女站在床上,脸上惊恐之极,手里拿着一只铜盆,似乎想着万一鳄鱼闯进来,就用这只铜盆去打它们,另一个少女则双手抱膝,坐在桌上,似乎觉得只要这样,鳄鱼就吃不到她了。

右首第一间囚室的两个少女用被子蒙住身子,王怜花站在这里,自然看不见她们的模样,左首第一间囚室的两个少女的模样,王怜花却瞧得十分清楚。

只见她二人肤色灰黄,鼻歪嘴斜,生满紫瘤,和她二人手臂上嫩白柔腻的皮肤截然不同。显然公孙止这是担心这些姑娘逃跑,就在她们的脸上做了这道手脚,毕竟这世上能除去她们脸上易容的人,虽然算不上绝无仅有,却也算是十分罕见,她们贸然从地牢中逃出去,也许终此一生,都无法恢复先前的容颜了。

这四个少女虽然被王怜花肆无忌惮地打量了一遍,却半点也没有察觉王怜花的存在。她们所住的牢房,与牢房入口相距最近,围在她们牢房四周的鳄鱼自然最多。那个手拿铜盆的少女见一只鳄鱼张口去咬牢房的铁栅栏,不由惊呼一声,然后看向来救她们的那七个黑衣人,说道:“你、你们快想想办法啊!它要进来了!”声音中带着哭腔。

忽听得一人笑道:“放心吧!这牢房结实得很,这些鳄鱼的力气再大,也进不来的!”说话的却是最先逃进牢房的那人。他正悠悠闲闲地坐在床上,撕下一块床单,包扎他腿上的伤口。先前他差点被鳄鱼咬住小腿,虽然及时收回了腿,但还是在腿上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一个姑娘见他开口,急道:“你别说话啊!你一说话,外面那人不就知道地牢里来人了么!”

那人继续包扎伤口,说道:“唉,外面那人早就发现我们了,否则他把鳄鱼放出来干吗?他这么做,就是因为他发现了我们,却不知道我们一共几人,就派这些鳄鱼过来打头阵,探一探我们的底细。”

另一个逃进牢房的人听到这话,笑了笑,说道:“幸好这是鳄鱼,吃起肉来,连同类都吃,何况是人了?现在他放出这些鳄鱼,把牢房挤得满满当当的,咱们确实不敢出去,可是他们也不敢过来啊!等鳄鱼在这里吃不到人,又重新爬回水潭,咱们想要逃跑,他们也未必拦得住咱们!”

突然间众人眼前一花,只见一个绿衫少年出现在牢房之中,转眼之间,他已经掠过过道,扬起手掌,啪啪啪啪啪连着五下,在五间牢房的门上拍了一掌。

他身法好快,众人都没看清他是如何过来的,但见这条过道上爬满了鳄鱼,当真凶险无比,他行走于这条鳄鱼道上,却犹如庭除闲步一般,每一脚都准确无误地踩在鳄鱼的头上和背上,还不等脚下的鳄鱼反应过来,他便已经离开。就好像在他面前,这些面目狰狞、体积庞大的鳄鱼,再不是凶猛的巨大水族,而是一群温顺无害的小蝌蚪,小泥鳅似的。

众人待得惊觉,已见这绿衫少年悠悠闲闲地坐在半空之中,身子轻轻摇晃,好似在荡秋千。但是他身下既没秋千,也没绳索,他是如何坐在半空中的?

各人面面相觑,没有人说话,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难道他是神仙?”

王怜花当然不是神仙,他之所以能坐在半空之中,是因为适才他将柔丝索的两端系在了两间面对面的铁牢的栏杆上,柔丝索离地约有一人多高,他轻轻纵起,坐在柔丝索上,柔丝索在空中轻轻摇晃,他也跟着轻轻摇晃。

倘若他用的是普通绳索,众人当然不会太过惊异,但是柔丝索以雪蚕丝绞成,本就微细透明,在阳光下也非肉眼所能察觉,更何况在地牢这昏暗的灯光下了?便是如此,虽然这么多双眼睛一齐注视着王怜花,却没有一人看见他身下这根柔丝索,只觉他好似神仙一般,飘在半空之中。

一片寂静之中,王怜花坐在柔丝索上,笑吟吟地道:“金瑶公主,你在这里吗?”

忽听得“啊”的一声,自左首一间牢房响起。

众人听到“公主”二字,皆是大吃一惊,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跪坐在床上,自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姑娘后面,探出半边灰黄的脸蛋,一只乌溜溜的右眼转了几转,问道:“你找她做什么?”

王怜花笑道:“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来救她了。”

那少女登时露出欢喜之色,说道:“我就是!是不是父皇派你来的?你快救我出去,这些鳄鱼好吓人啊!”

另一间牢房的姑娘“咦”了一声,问道:“你不是绝情谷的人吗?”

金瑶公主听到这话,脸上的欢喜之色,登时消失不见,又缩回那个和她同屋的姑娘的身后。

王怜花微微一笑,反问道:“谁说我是绝情谷的人?”

那姑娘一怔,然后指向那躲进牢房的七人,说道:“那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王怜花看向那七人,笑道:“你们和我是一伙的吗?”

那七人对视一眼,心知自己七人加在一起,也不是王怜花的对手,既然他是来救人的,自己何必与他作对?

其中一人站起身来,拱手道:“这位兄台,你闯进这间地牢,是为了救出这位金瑶公主,而我们兄弟七个,也是听说公孙止抓了好多姑娘,才闯进地牢,想要将这些姑娘救走。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那道相同呢?当然应该一起谋事了!虽然咱们今天第一次见面,但咱们也算是一伙的!”

王怜花不置可否地道:“你们认不认识木婉清?”

那七人见他陡然间提起木婉清的名字,不由一怔。他们既不明白王怜花为何会突然提起木婉清,也看不出王怜花和木婉清是敌是友,霎时之间,七颗心一齐七上八下。

过得片刻,其中一人迟疑道:“倒算不上认识,只是见过几面。”

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我今日进到绝情谷,听说我的好朋友木婉清也在这里后,便决定先去探望木婉清,再去找金瑶公主。”

金瑶公主听到这话,心下十分气恼,寻思:“你明知道我是公主,怎敢先去找朋友,再来找我?究竟是什么人给你的狗胆?活得不耐烦了么!”

王怜花微笑道:“我过去之前,找人打听到的消息是:有五个人在木婉清所居的石室附近站岗守卫。不想我来到那间石室附近,却一个守卫也没找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有人假扮成柳一帆,把那五人调走了。这个假扮成柳一帆的人,和你们有没有关系?”

这七人确实如王怜花所想,就是先前打听到公孙止的计划后,趁乱假扮成柳一帆,调走木婉清身边的看守,想要利用木婉清所中的蛊毒,获得木婉清的爱情,却被王怜花捷足先登的那一伙人。

他们本来对此事大为懊恼,这时听王怜花这句话的言下之意,竟是说这个假扮成柳一帆的人帮了他好大的忙,如果他们和这个人是一伙的,那他自然会放过他们。这可真是意外之喜,这七人各自脸露喜色,齐声道:“是啊!我们是一伙的!”甚至还有一人挥着手臂,喜气洋洋地叫道:“兄台,兄台,柳一帆就是我假扮的!”

王怜花拍了拍手,笑道:“很好!”

这七人齐齐点头,笑道:“是啊!是啊!真好!”

他们都认为王怜花会因为此事放过他们,岂知王怜花接下来一句话却是:“你们就在这里,打自己一百个耳光吧!”

这七人哪想到王怜花上一秒言笑晏晏,和蔼可亲,仿佛是他们多年的好友,下一秒就要他们自己打自己,不禁惊得呆住,人人都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怜花伸出右手食指,嗤的一声响,一道剑气自他食指涌出,向那假扮成柳一帆的人射去。

那人不等惊觉,就觉左腿一痛,跟着耳边响起骨头碎裂的声音。

他惨叫一声,抱着左腿倒在床上。

只见他的左小腿上赫然出现一个血洞,鲜血自洞口喷涌而出,鲜血的味道也让附近的鳄鱼发了疯,开始撞他所在的囚室的栏杆。

其余六人虽然看不懂那人是怎么受伤的,但是王怜花伸手向那人一指,那人的小腿上立时出现一个血洞这件事,他们倒是看的清清楚楚。这六人也算是身经百战,见王怜花向他们出手,连忙躲在桌子后面,尽量将身子缩成一团,以防王怜花伤到他们。

王怜花轻轻一笑,随手一挥,一道剑气自他左手无名指涌出,其中一张桌子立时碎成七块,躲在桌子后面的人惨叫一声,捂着耳朵,倒在地上,一团血肉自他的身上掉了下来,在地上滚了几滚,终于停下。

有姑娘大着胆子向那团血肉看了一眼,见那团血肉是一只耳朵,登时吓得心惊肉跳,浑身寒毛直竖,一时之间,真不知道究竟是这满地的鳄鱼更为可怕,还是这满脸笑容的王怜花更为可怕,。

王怜花微微笑道:“区区一张桌子,就想挡得住我?你们是多看得起自己?要么自己打自己一百个耳光,要么被我杀了,现在你们只有两个选择,要选哪一个?”

一片寂静之中,一个人小心翼翼地道:“我们打完这一百个耳光,你……你会不会继续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