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第七十二章

李寻欢心中好笑,暗道:“二哥是以为他们既然在为皇上办事,遇到什么麻烦都会努力克服,才安排了这一出吧。哪想到他们两个竟然这般任性,稍不顺心,便不做了。二哥这次可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他想到这里,嘴角微露笑容,侧头去看王怜花,想看看他二哥的心上人有什么反应。但是他还没看见王怜花,先看见许寒封瞧着李不愁发怔,目光中颇有愕然之意。

李寻欢心中一动,就听得贾珂笑道:“李二公子,你怎的这么好说话?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们做得不对,现在你掏了二三百两给他们,看起来倒像是你不对了。”

王怜花附和道:“咱们倒不差钱,但是花钱是给自己找乐子的,哪是给自己找气受的。”微微一笑,继续道:“李兄你出手这么大方,不怕他们把你当肥羊宰了吗?”

李不愁微笑道:“风兄,你这话可说错了。今天是在下做东,如果出了什么事,扫了几位的兴致,也叫我这东家很没面子,因此这钱我倒觉得花的很值。”又看向几个挑夫,笑道:“几位不会把我当肥羊宰吧?”

那几个挑夫忙道:“不会,不会,你们去棺材铺订完棺材以后,你们是谁带着来的,一行一共几个人,棺材铺里的店伙都会记下来,还会估算你们在路上要花多长时间,等到那个时间了,他就会打发人去‘非人间’问清楚人到齐了没有。如果我们敢作什么坏事,我们大老板可是不会放过我们的。”说到最后,脸上露出一丝恐惧来。

贾珂笑道:“你们看起来很怕这位大老板啊。”

那几个挑夫支吾道:“如果我们大老板没有点通天的手段,又怎么能开的下去这‘非人间’呢。”便不再说,只是抬起摆在地上的棺盖,示意众人入棺。

贾珂和王怜花躺入棺中,两个挑夫将棺盖放下,眼前登时一片漆黑,棺盖四角各开着一个换气用的小孔,微微的月光自这四个小孔中斜射进来,光亮约等于无。

王怜花伸手抱住贾珂,嘴唇凑到他耳边,低声道:“那个李二好古怪,等到了非人间,不如……”说着伸手在贾珂的脖子上轻轻划了一线

原来贾珂看见灯笼上画的是一个人走进棺材后,在听见那个棺材铺的店小二说他们现在都是两人一起躺入棺材,再由挑夫抬走,心里就觉得有点古怪。他倒没想过李不愁买通店伙撒谎,只一心琢磨这灯笼的问题。

又想那个叫沙曼的妓|女不知道是否别有居心,她将西域头陀的事告诉朝廷之前,不知道有没有先告诉别人,如果告诉了,会不会有人在“非人间”设下陷阱,就等他们过去。

因此刚刚李不愁和李寻欢在前面走,他们三人在后面跟着的时候,贾珂就提出演这么一出戏,让那些“非人间”的挑夫都道他们只是去“非人间”赌博的,能去最好,不去也没什么。

那时候他们本来打算自己挑点挑夫的毛病。等到了老地方,挑夫先惹出事端,他们便顺水推舟的演下去。后来还不等许寒封说话,李不愁先急着将挑夫摆平,好像生怕他们真不去“非人间”了似的,这实在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连许寒封心下都怀疑起他来,更不用说贾珂与王怜花了。

贾珂伸手回抱住他,把玩着他的头发,心道:“若他是什么不相关的人,杀杀倒无妨,可他弟弟的主角光环实在闪瞎人眼。书里兵器谱上排行第二的上官金虹打败了排行第一的天机老人,何等意气风发,却还是败在了李寻欢的手里,连古龙都不敢写他怎么败的,和他当敌人实在太危险了。”

当下摇一摇头,低声道:“咱们还没去过‘非人间’,不了解那里的情形,贸然对他出手,只怕会多生事端。。”

王怜花笑道:“你不怕他到了‘非人间’,就把咱们的身份告诉别人?纵使他不知道咱们究竟是谁,可是他知道咱们是来做什么的。”

贾珂笑道:“那不正好?我倒想看看是谁害怕咱们找到那个西域头陀呢。”

这时棺材已经被抬了起来,抬得很平稳,走得也很快。若非棺盖上四个小孔中射进来的光时而变暗,时而变亮,他们甚至都察觉不到棺材在移动。两人不再说话,手搭在对方手腕上,用脉搏计算时间,看看去“非人间”的路要怎么走。行了良久,忽然听到一声轻响,似是推门的声音,随即又是“咚”的一声,大

概是门关上的声音。

棺材里比刚刚要亮了许多,贾珂借着头顶的微光,甚至能看清王怜花轻轻颤动的睫毛。

王怜花向他呵了口气,微笑道:“你现在顶着别人的脸,还真不如刚刚黑沉沉的,什么都看不见好。”

贾珂亲他一口,笑道:“我倒不嫌弃你的脸。”

王怜花噗嗤一笑,合上眼睛,凑过来亲了他几口。

行得一会,四周渐渐阴冷起来,棺材倾斜,似乎正在往地下走去。又行了许久,就感到棺材下降,落在地上,地面十分柔软,他们终于来到了“非人间”。

只听得哐当一响,棺盖打开,雪白的灯光落满地面,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沁人心脾的芳香。贾珂深深吸了口气,再慢慢吐出,只觉胸中憋闷,转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坐起身来,就见这里是一间大理石砌成的屋子,他们对面就贴墙设着一个衣柜,衣柜前面是一张床,衣柜旁边是一张小几,小几上放着一面铜镜,还有两张金色的铃铛。屋子的四角各放着一只青铜香炉,炉中散发出一阵阵芬芳的香气。屋子的四面墙壁上挂满了绣满了金红二色的大红锦缎,还有许多盏形样奇巧的水晶灯,将屋子照得灯火辉煌,地上铺着的波斯地毡上的绣花,也被灯光映照的栩栩如生。

贾珂见屋子里只停着他们这一口棺材,挑夫也好,许寒封三人也好,都不见了踪影,他这次出门,伪装成了富商的儿子,怕暴露身份,既没带几样暗器,也没带几样毒药,想着一会儿要是有什么危险,两个人全靠他自己,心中不免惴惴不安,伸过手去,握住王怜花的手。

王怜花四下张望,笑道:“这里还设着衣柜,看来这里应该就是换衣服的地方了,怎么没有人过来伺候咱们换衣服?”

话音刚落,就见石屋前门敞开,一名少女飘然而来,身穿淡绿衣衫,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眉弯嘴小,颇为清秀,走到棺材前面,对他二人福了一福,笑道:“两位公子,请这边来,随婢子换一下衣服,换好衣服后,婢子领二位去换筹码。”声音娇柔,十分好听。

贾珂和王怜花自棺材中出来,王怜花瞧着绿衫少女,忽然叹了口气。

绿衫少女眼光中

流露出惴惴不安的神色来,看起来楚楚可怜,十分动人,轻声道:“这位公子,你叹什么气啊?可是婢子哪里做的不好,惹你生气了?”

王怜花微笑道:“在下怎么会是生姑娘的气?在下只是心有所感,才忍不住叹了口气。”

王怜花如今的相貌虽比不上他自己的相貌的十分之一,但也算得上是个清俊少年,绿衫少女很有耐心的看着他,心生好奇,笑道:“公子是想到什么了?”

王怜花叹道:“在下想的是,这‘非人间’果然名不虚传’,老板好大的手笔,像姑娘这样天仙一般的美人,竟然过来侍候我们换衣服,在下实在有些受宠若惊了。”

绿衫少女听到这话,脸上一红,就好像朝霞映在了她的脸颊上,害羞道:“公子可别开我的玩笑,我在这里做了这么多年,还头一回听人这么夸我。”说着低下头去,怔怔看着自己的脚尖。

王怜花自小就在美人堆里打滚,一眼便看出她满脸的害羞是装出来的,心念一动,难以置信道:“真的吗?”摇了摇头,声音愈发柔和了:“那是他们有眼不识金镶玉,姑娘今晚就一直跟着我可好?”

绿衫少女嫣然一笑,说道:“等两位公子换好衣服,婢子就领两位去赌场,如果公子还记得婢子,就摇摇铃铛,婢子自然就会过来的。”

她欠了欠身,走到衣柜前面,王怜花含笑看着她的背影,又斜睨了贾珂一眼,贾珂站在一面墙壁前面,这时走了过来,向他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意思是他没有找到监视用的小孔。

绿衫少自衣柜中拿出两套叠的整整齐齐的淡青色衣衫,笑道:“两位公子,还请过来除下衣衫,换上这两套衣衫吧,这都是新制的,先前从没有人穿过。”又拿了两个面具,皆是白鹤面具,笑道:“两位公子若是不想让别人认出自己是谁来,不妨戴上面具。”

贾珂和王怜花应了声好,走到床前,脱下衣裤,换上“非人间”的衣衫,绿衫少女又分别帮他们扣衣钮,绿衫少女一站在贾珂面前,就见贾珂微微一笑,说道:“姑娘,我可否跟你打听一件事?”

绿衫少女笑道:“公子尽管问,只是有些事我们这里不让回答,若是

婢子有什么失礼之处,还望公子多多包涵。”

贾珂一笑,问道:“我想问问你,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身材魁梧的西域头陀,头发是黄棕色的,脸上或横或竖地划了很十七八道刀疤,眉眼口鼻皆已经变形,肌肉外翻,十分恐怖。”

绿衫少女避开贾珂的目光,歉疚笑道:“公子,真是对不住了,我们这儿之所以设立这么多间这样的石屋,就是避免客人的身份泄露。大老板不让我们讨论客人的事情的。”言下之意却是说,这西域头陀是“非人间”的客人了。

贾珂心道:“那头陀在外面都戴着面具,掩盖住脸上的疤痕,偏偏在登雀楼和‘非人间’这两处地方,将自己的真面目露了出来,看来‘非人间’果然是他专门留下的线索。”

当下微微一笑,说道:“这儿只有你,我还有风兄三个人,姑娘行个方便,帮我个忙,我当然不会出卖了你。”一面说着,一面从怀里拿出几张银票,递到绿衫少女面前,笑道:“这是一百两,你收下了,就跟我说说这西域头陀的事好吗?”

绿衫少女略一迟疑,伸出手去,接过银票,她将银票展开,发现这不是一百两银票,这是二百两银票。她知道面前这个出手阔绰的客人是怕隔墙有眼,有人会将他给她的这几张银票收走,才谎称这是一百两,这样即使有人将这一百两都拿走了,她还可以赚一百两。

绿衫少女知道这屋子只要屋门一关,就没人可以看见屋里发生了什么,这二百两银子全是她白赚来的,不由得心花怒放,将银票卷起来放进怀里,问道:“公子想知道什么事?”

贾珂笑道:“其实我就是想去找这西域头陀的下落,姑娘可知道他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师承何处,在京城里都做些什么吗?”

绿衫少女摇一摇头,说道:“这些我都不知道……嗯,我给你们两位说说我知道的事吧。”见贾珂和王怜花点头,绿衫少女继续道:“我头一次见到他是五月初的时候,不过那倒不是他第一次来我们这儿了,因为他的模样太过骇然,第二天我和别人聊起他来,大家都对他印象深刻,那时我才知道他起码已经来过七八次了。我从没听他说过话,后

来问他一次,才知道原来他是个哑巴。”

贾珂听到这里,心道:“哑巴?书里范遥假扮的苦头陀也是个哑巴!他果真是范遥?书里范遥投入的是汝阳王府,成昆投入的也是汝阳王府,他们两个现在会不会也和汝阳王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