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第七十一章

许寒封见李不愁怔怔地瞧着王怜花,只当他和李寻欢一样,被王怜花那番狗屁不通的话打动,正在思索李寻欢这些年来都怎么让林诗音伤心了。许寒封便重重地咳嗽一声,然后斜睨了李不愁一眼,眼睛睁得大大的,眼角生疼,盼着李不愁赶快接自己的话。

李不愁兀自不觉,心想:“她和楚却梅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又和他悄悄地说起了话来?她眼波这么一转,我从前见过的那么多美人,全加在一起,也没有她一根眼睫毛好看。她刚刚跟寻欢这么说,想必她

想找的,就是一个常常陪在她身边,出了门也要常常想念她,不和别的女人来往过密的相公,我若娶了她,我一定会照她说的这么做,不,不,我一定要比她说的还要好,要加倍对她好,让她绝不后悔嫁给我。”

又想:“不知道她的芳名是什么,她生的是什么模样,不过她的眼睛这么好看,脸一定也长得很好看,我得想办法和她亲近亲近,问出她的名字来,这样日后也好和她来往。她性子这么好,一定和大嫂还有诗音都能相处的好,到时候我们天天赌书泼茶,岂不快活?……成婚之后,我们生几个儿女好呢?

一定要生个女儿,女儿最好像她,到时候我和她一起坐在梅园里,她用梅花花瓣上的雪水煮茶,我抱着女儿,向女儿说起我和她妈妈今日的初见,她知道我今天一眼就看出她是女扮男装,对她一见钟情后,脸上一定会生出一层晕红,眼睛里更是水汪汪得几乎就要滴出来,然后她……”

许寒封睁得眼角都快抽筋,却始终等不来李不愁搭话,他忍无可忍,大声道:“不愁,你说是吧?”

李不愁道:“三哥,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喝我们的谢媒酒。”话一出口,才醒悟过来,只是已经晚了,屋里众人齐齐看向他,李寻欢笑道:“二哥,什么谢媒酒?你终于收心,要给我找个二嫂了吗?”

李不愁不答,先向王怜花瞧了一眼。

刚刚许寒封向李不愁使眼色,王怜花自然看得清清楚楚。只是那时气氛正好,他还想和贾珂说几句话,便没有帮许寒封解围,再看贾珂也只顾和他说话,他知道贾珂心中和他想的是一样的,因此更不理会许寒封。但是理不理会是一回事,察没察觉是另一回事,他没想到李不愁会驴唇不对马嘴的让许寒封来喝他的谢媒酒,心下大乐,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李不愁见王怜花对他一笑,眼中也有光芒闪动,那醉人的眼波落在了他的身上,便好似月光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李不愁只觉得魂飞魄散,心想:“她笑起来真好看,我只盼着日后天天都能见到她的笑颜。”不由对王怜花一笑,然后看向李寻欢,微笑道:“什么二嫂?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时候不早了,咱们这就去卷帘子胡同吧。”

李不愁和李寻欢离着门近,先转身走出了大厅,贾珂等他二人回头,揽住王怜花的肩膀,让他靠近自己,轻笑道:“有这么好笑吗?你刚笑话了李不愁,就让李不愁来笑话你了。”

王怜花也知道自己那一笑是失态了,心里很不好意思,只是他心里越不好意思,面上越要装得理直气壮。他睁大了眼睛,哼了一声,说道:“人家都笑话我了,你不为我出气,反而来教训我,还整天要当我老公呢,你还是乖乖当我老婆,叫我老公吧。”

贾珂噗嗤一笑,有心想要吻他,但是他脸上都是面粉等易容的东西,无处去吻,便在他耳朵上吻了一下,然后道:“王公子所言甚是,下次你再忍不住笑出声来,我一定陪你一起笑。”

王怜花笑道:“算了吧。我笑出声来,丢的是你的人,你笑出声来,丢的是我的人。如果咱们两个人里面一定要有个人丢脸,在下脸皮太薄,脸皮只够丢一次的,之后就没法见人了,所以还是你丢脸吧。”

其实要是再发生一次刚刚的事,他们笑出声来,首当其冲丢脸的当然是他们自己。贾珂知道王怜花这般乱说一气,只是想要拐弯抹角地表示,如果他做了什么丢脸的事,贾珂不需要夫夫同心,陪他一起丢脸,不禁好笑道:“上次是谁要我让让他,好让他当上这世上最最无耻,最最卑鄙的人的?”

王怜花眨了眨眼睛,理直气壮地道:“是你的王姑娘啊!和我可没有半点关系。”

李不愁走在前面,贾珂和王怜花刚刚说的话,他一句都没有听清,只有这一句话,因为贾珂和王怜花走了过来,他才听得清清楚楚。

李不愁心道:“我本来想着许三哥这次是帮皇上办差,他不想让我和寻欢知道他们两个的身份,可见他们两个应该是皇上身边的人。‘风悦中’是姑娘假扮的,多半是宫中的女官,‘楚却梅’很可能是皇上身边的太监,原来这‘楚却梅’已经有情人了吗?那情人还姓王,当然不是这位姑娘,看来是我想岔了,这‘楚却梅’多半不是太监,而是宫中侍卫。他们这般亲近,想来是因为他们自小一起在宫中长大,

一起为皇上办事的缘故,也说不定他们其实是姐弟。”

贾珂轻轻笑道:“好啊,这是你说的,回头我就给我的王姑娘买几件衣服,你可不能拦着王姑娘,不让她见我。”

王怜花神色自若地笑道:“不好意思,你的王姑娘已经死了,你再也见不到她了。”

贾珂假装伤心欲绝地道:“她……她死了?她怎么死的?”

王怜花悠悠道:“今天早上她在卧室里等你,见你始终不回来,就出来找你,一进花厅,她就看见你亲亲热热地抓着小鱼儿的手,说你心中只有他一个,当场她就被你活活气死了。好在你的王公子比她多了一口气,他看着你跳窗离开,丢下他一个人,他居然还没死,留着最后一口气听到了你的解释。若非你的王公子比王姑娘坚强一点,他也要被你气死了。你虽然只有一个王公子了,但是你要加倍对他好,知不知道?”

贾珂听他这么说,不禁歉疚万分,伸出手去,轻轻一握王怜花的手,随即放开,说道:“从今而后,咱们两个再吵架,我绝不会丢下你,自己去找地方冷静了。”

王怜花见他神色郑重,目光歉然,微笑道:“你再答应我一件事,怎么样?”

贾珂道:“你说。”

王怜花微笑:“下次咱们两个再吵架,你心里再生气,也要过来抱住我,好不好?我被你抱一抱,亲一亲,心中再大的火气,都会消失一大半的。”

贾珂哈哈一笑,眼中也流露出取笑之意,向王怜花耳中呵了一口气,轻轻说道:“你这个小色鬼,这么垂涎我的美色吗?”

王怜花哼了一声,笑道:“我若只是垂涎你的美色,干嘛不去找小鱼儿?”

卷帘子胡同离着李园不远,一行人坐在马车上,不过小半个时辰,马车已经驶进胡同,停在棺材铺前面。

这时已是傍晚,西方天空赤红如血,血红的夕阳映照在棺材铺门外挂着的两盏黄色的灯笼上。灯笼上面浮现了十几点红色,就好像刚刚有人在门口砍杀了人,死人喷涌出来的鲜血溅在了灯笼上。这十几点红色之间,还能看见三幅图画,皆是用暗黄色的颜料画出来的,颜料计划和灯笼融为一体,很难看清这三幅图画得究竟是

什么。

贾珂站在灯笼旁边,仔细打量许久,终于发现第一幅图画的是一个人走到了一副棺材前面,棺材棺盖半开,棺材前后各站着一个人。第二幅图画的是一副棺盖盖上的棺材,悬在半空中,前后各站着一个人,似乎是在抬棺材。第三幅图画的是一座天宫,脚下是流动的云彩,人站在天空的石阶上,棺材留在原地,棺材前后仍然各站着一个人,棺盖是闭着的。

贾珂见王怜花也在打量棺材上画的这三幅图,便将自己的困惑说了出来:“这三幅图和许寒封说的去‘非人间’的办法一模一样,不知道这家店为什么要把这三幅图画在灯笼上。”

王怜花道:“他们这么做,也许只是为了让那些打算去‘非人间’的人知道,这家店就是去‘非人间’的那家棺材铺,省得他们糊里糊涂,跑错了地方。”

贾珂沉吟道:“如果只是为了提醒来客,不要跑错地方,有必要在灯笼上画这么多图吗?只要画一副棺材不就好了。”

王怜花笑道:“照你这么说,瓷器不漏水就行了,何必还要研发出青花瓷、青花玲珑瓷、粉彩瓷、颜色釉瓷、雕塑瓷、薄胎瓷、五彩胎瓷……这么多种瓷器呢?‘非人间’里面用的筹码都做得那么精致,他们在门口挂着的灯笼上费点力气,画上几幅图,有什么奇怪的?”

贾珂缓缓点头,虽然他也觉得王怜花说得合情合理,但是冥冥之中,他仍然觉得有点古怪。

“非人间”不像寻常的赌坊一样向客人敞开大门,随便进出,它宁愿浪费这么多的人力物力,也要大费周章的将客人送过去,无非就是想要让客人觉得“非人间”是一个非常神秘的地方。

无论是去“非人间”要躺在棺材里也好,去“非人间”必须要有引荐人也好,在“非人间”里可以选择戴面具也好,还是去“非人间”必须换上他们新制的衣服也好,这些事都透着一股神秘,可是贾珂一看见这三幅太过直白的图,就觉得它们破坏了这些事塑造出来的神秘气氛。

这时李不愁三人已经走进棺材铺,见贾珂和王怜花还站在门口打量灯笼,便出声叫他们进来。

贾珂二人走进棺材铺,那店伙正在和李不

愁说话,见贾珂和王怜花走过来,笑道:“李相公,一共是五个人吗?”

李不愁点了点头,笑道:“对,就我们这五人,这三位是我朋友,这位是我弟弟。我这三位朋友都是江南人,过段日子就要离开京城了,我想总得赶在他们离开之前,先带他们过来开开眼界,今天就一并带过来了。”

店伙笑道:“多谢李相公照顾我们生意,那一共是三副棺材,再过半个时辰,去老地方见吧。”

李寻欢微笑道:“我看外面的灯笼上画的是一个人走上棺材,还以为你们的棺材只能让一个人躺进去,原来是可以让两个人躺进去吗?”

店伙笑道:“原本是只能一个人躺进去的,但是有很多第一次过来的客人,不敢自己一个人躺进棺材里,我们老板也没办法,就把棺材改成可以躺两个人的棺材了。”

贾珂心中一动,脸上露出好奇神色,笑道:“你们是什么时候改成两个人的棺材的?”

店伙道:“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改的时候我还没在这里呢。”

李不愁回忆道:“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这里的棺材还是只能让一个人躺进去的棺材,那应该是五年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