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第八章

贾珂道:“陈兄,不知道这杀人庄的庄主是什么来头?”见陈百秋摇头,又继续道:“依小弟愚见,下策是诸位直接去找庄主交涉,请他协助咱们把俞佩玉赶出庄子。这是最简单的办法,但是如果俞佩玉和庄主有交情,两人很有可能会利用这个机会里应外合反手重创贵派。因此我看不如干脆一把火把这杀人庄烧了。”

陈百秋和几位师兄本来商量着要去找庄主的,此刻听到贾珂这番话,顿时觉得俞佩玉如此卑鄙小人,杀天门道人全靠背后偷袭,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如果他真和杀人庄庄主里应外合算计他们,自己也不会惊讶,因此立马叫住准备登门拜访庄主的几个师兄,又犹豫的看向贾珂,说道:“烧庄子?这不好吧。”

贾珂微微笑道:“杀人庄庄主包庇杀死贵派掌门的凶手,难道这庄子不该烧吗?何况我等名门正派的弟子,本就不应该滥杀无辜,可是这地方却鼓励大家自相残杀,实在不该久留于世间,如今贵派如果把这庄子烧了,可是一件大大的功德,传出去一定会被世人称赞的。”

陈百秋听完这话,眼睛发亮道:“王兄所言有理,我这就去和几位师兄商量商量。”说罢,对贾珂二人拱了拱手,然后快步去找站在杀人庄门口对几个师兄去了。

王怜花颇为稀罕的看着贾珂,他从前手段虽然足够狠辣,

但是做事从不这么粗暴,这还是头一回他连虚实都懒得一探,就直接鼓动别人把一个他还没去过的地方毁了的。王怜花不由略感惊讶的问道:“这庄子怎么得罪你了?”

贾珂道:“没有啊。”

王怜花道:“那你怎么一上来就想把它烧毁了?”

贾珂笑眯眯道:“一来是因为无论俞佩玉是不是被冤枉的,他现在躲进这杀人庄很可能是设计他的人的算计,也可能是他自己的算计,更可能是第三方的算计。无论是哪种算计,现在杀人庄已经成为这件事各方势力角逐的战场,既然这件事和咱们无关,那就干脆毁掉这个战场,让大家一起重新开始竞争,这样咱们也能把这件事看得更清楚一些。

二来是因为我对这杀人庄背后的人实在好奇。如果我是这庄子的庄主,我首先最需要害怕的就是这些进我庄子来杀人的人先把我一家老小宰了。可是这杀人庄既然存在了这么久,说明庄主一家人都有足够的自保手段,也不知道他们建立这杀人庄究竟是为了什么。

如果泰山派真把这庄子点着了,这庄子背后的人估计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只要他出手,就一定会露出破绽。这大概就叫三十六计中的抛砖引玉。”

王怜花把自己带入这庄主的身份,沉吟着道:“不错,不错,如果我是他,我花了这么大价钱建的地方,被人一把火烧了,当然也不能让这事随便过去。只是……”他看着纷纷点着火把,却没急着把火把扔到山庄里,而是先派人去敲杀人庄的大门的泰山派的人,嘴角露出淡淡笑容,说道,“他们毕竟是名门正派的弟子,这件事只怕未必会让你如愿。”

贾珂笑嘻嘻道:“所以此事还要有劳王公子出手了。”说罢,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只听“吱呀”一声,杀人庄的大门已经被人打开,一个小小的侏儒走了出来。

只见这人看身材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脸上的神情也像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但是苍白的脸上却已经有了胡须。他穿着一件大花的袍子,怀里抱着一只黑色的猫,猫在喵喵的叫,他也格格的笑道:“门又没锁,你们既然要进来,为什么不直接进来?”

王怜花压

低声音,对贾珂道:“这人是个高手。”

贾珂道:“与你相比如何?”

王怜花道:“不好说。”他看了贾珂一眼,眼中尽是风流,“你想不想看看?”

贾珂摇摇头,抓住他的手,道:“这人背后一定还有别人。”

王怜花赞同道:“这地方确实不是一个装疯卖傻的人能建起来的。”

泰山派的人本来看见杀人庄的门被打开,心中十分紧张,唯恐俞佩玉已经设下陷阱对付他们,哪想到第一个从这幽暗恐怖的杀人庄中走出来的人,竟然是一个看起来很滑稽、很容易就被杀死的侏儒,不由暗暗称奇。

为首的人道:“这位……”他顿了一顿,显然是想不出来该怎么称呼面前这个神情看起来像孩子、面容看起来又像成人的人,只好含糊道,“这位兄台,我们是来找一个叫俞佩玉的人的。不知可否请你们庄主过来说话?”

侏儒展颜一笑,道:“我就是庄主。”

他迎着众人惊讶的表情,一个字一个字的缓缓道:“俞佩玉这个人我还没见过,但他既然现在就在庄子里,那我就帮你们把他找来,我甚至还可以帮你们把他杀了。”

他看起来笑容温柔,言语诚恳,亲切可靠的就好像众人多年的好友一般。可是泰山派那几个刚刚听过陈百秋转述的贾珂的分析的人,一听到他这话,顿时想起贾珂说的庄主和俞佩玉想要联手杀掉他们的推测,怎么看都觉得杀人庄庄主这张温柔可亲的脸庞后面藏着一个邪恶阴毒的魔鬼的心。

有些头脑聪明的弟子已经开始琢磨这杀人庄的庄主是不是平时就经常用这副和蔼可亲的脸孔把人骗进去杀掉。

那为首的泰山派弟子略一沉吟,道:“既然庄主肯帮我们把他找来,那就再好不过了,就请庄主把他引到庄外吧。”

杀人庄庄主怔了怔,道:“他怎么会听我的话,明知道你们这么多人来找他,还乖乖的来到庄外来?”

泰山派弟子道:“如果庄主不肯把俞佩玉交出来,我等只好不客气了。”

杀人庄庄主道:“我当然愿意了,只是你们要跟我进庄子去。”

泰山派弟子沉声道:“阁下以为我们傻吗?我们怎么知道庄主有没有和俞佩玉那

个偷袭我师父的卑鄙小人勾结?还请庄主将俞佩玉那小人赶出庄外,这样我们也好——”

刚说到这里,他的注意力就被不知何时燃烧起的火焰吸引过去,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火焰吸引过去,火光之中,还有一个人大喊道:“大师兄,不好了,我的火把掉到马棚上了,火就这么着起来了!”只是场面太乱,也分不清那究竟是谁的声音。

余下的弟子看着这渐渐起来的火势,心里一时也没主意,忽然听到旁边的人说“师兄,都这样了,咱们也把火把扔了吧!”、“师弟,扔火把吧!”之类的话,于是纷纷也把自己手里的火把扔到了他们围着院墙堆了高高的一圈的枯枝落叶上面。有一些人心里尽管觉得不妥,但是看其他人都这么做了,于是他们也只好照着做了。

大火很快就烧了起来,火势冲天,照得那一小片的夜空都犹如白昼似的。陈百秋看着这熊熊燃烧的大火,一张脸也已经吓得煞白,又被火光照得红艳艳的。过了半晌,他终于想到去找出主意的贾珂,可是这四周哪还有贾珂的身影。

杀人庄庄主却在神情专注的看着这正在被火舌吞噬的庄子,嘻嘻笑着,脸上居然露出了一种很奇异的笑容来,就好像现在被大火吞噬的庄子,并不是他自己的地方,而是他仇人的地方似的。

陈百秋偷眼瞄他,正好看见他脸上这诡异的笑容,不知怎么的,这看起来又滑稽、又可怜的小侏儒,竟然让他心惊胆寒起来。

很快有几个人从山庄里逃了出来,大家精神一振,放眼看过去,想找俞佩玉的踪影,但是让他们失望的是,这逃出来的人里并没有俞佩玉。

先是两个穿着白色长袍,长得一模一样的美丽少女,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山庄,一个神色空灵,眉梢眼角尽是天真烂漫,另一个却目光锐利,脸上满是睥睨天下的神色。

然后一个女人被一个老仆人扶了出来,这女人看起来神色十分的迷茫,但是模样和先前那两个美丽的少女极为形似,只是年纪要大上不少,看起来她们三人应该是母女。而那个老仆人却极老,头发花白,脸上满是沟壑。

陈百秋不知为什么,忍不住又去看了一眼杀人

庄的庄主,却发现他看见自己的家人平安离开了火海后,却一点儿也没变得更为高兴,反而先前脸上那种奇异的笑容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看着自己那个神色冰冷,目光却较为锐利的女儿,就好像在看仇人似的。

几个泰山派的弟子追问他们:“俞佩玉呢?俞佩玉呢?”

庄主夫人听到“俞佩玉”这个名字,脸色一变,颤声说:“俞佩玉?俞?他来了?他终于来了?”她脸上幽怨之色一闪而过,忽又变得欢喜无限,就仿佛是看见狠心违约的旧情人终于来赴很多年前的约定了似的。

在场诸多泰山派弟子见她这般反应,不由心中暗道:“难道这俞佩玉不是庄主的熟人,而是庄主夫人的情人?如果是这样,这场火是白烧了。这庄主虽然是个侏儒,但只要是男人,哪能容忍自己老婆偷人呢,他多半是诚心诚意的要帮我们杀死俞佩玉这个奸夫的。只是俞佩玉到底来没来这里?俞佩玉啊俞佩玉,你究竟去哪里了?”

等到第二天第一缕阳光穿破云层照在杀人庄这片被火舌舔舐过的土地上的时候,俞佩玉仍然没有现身,他就仿佛消失了一样。泰山派的众弟子默默看着烧得只剩下断壁残垣的杀人庄。

按说他们这么多人头一回做了一件这么轰动的坏事,现在看着事后的惨状,心里难免应该愧疚一二的。可是一百多人,没有一个人心里有愧疚这种多余的心情,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们这么多人都用杀人庄是一个很邪恶的地方,他们烧毁杀人庄这么邪恶的地方是为民除害之类的说法说服自己了,而是因为现在杀人庄的房舍尽毁,园林只剩下枯木,原本土壤下面的东西也都显露出来了。

那居然是一具具尸骸,男人的,女人的,小孩的,猫儿狗儿的,老虎豹子的,蟒蛇鸟雀的,只要是你能想到的生物,就能在这里找到他们的尸骸,这杀人庄虽然地方很大,可是却被这些深埋在地下的尸骸挤得已经找不到什么空地了。

哪怕这些尸骸大多已经变成白骨,并且被火烧得漆黑扭曲,仍然有几个人忍不住吐了起来。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明白“杀人庄”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但是杀人庄本来的那几位主人

却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悄悄的离开了。

陈百秋心道:“这杀人庄的庄主究竟是什么来头?这么多尸体,得有多少具是他亲手杀的?”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看着在场资历最深的师兄,脸色惨白的道:“师兄,咱们这次好像惹上一个很可怕的人物。”

师兄的脸色也很苍白,但是他紧紧握着腰间长剑的剑柄,沉声道:“我只恨刚刚没把那个杀了这么多人、放任这么多人死在他家里的畜生亲手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