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第二十章

摩云子道:“这个徒儿不知。”

丁春秋冷笑一声,道:“你怕云出子身上的毒,因此连碰都不敢碰他一下,是不是?”

摩云子道:“是,徒儿不敢碰他,这儿的官差见他死状凄惨,也不敢碰他,把他的尸身就地焚烧了。”

丁春秋冷哼一声,又道:“其余人又是怎么死的?”

摩云子道:“也都是中了咱们自己的毒死的,死相都十分的凄惨。”他说到这里,身体也不由发起抖来,他自幼在星宿海长大,门派风气之故,他也和其他人一样对同门毫无感情,只是想到今天死神可能已经和自己擦肩而过了二十次,不由心惊胆战,害怕的恨不得立刻离开兴州城。

丁春秋沉吟道:“也是奇怪,这人为什么非要用我的毒药杀人?难道……难道来的人竟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慕容家的人?奇怪,他们家的人为何要和我

过不去?”

星宿海远在西域,丁春秋许久没回过中原,自然不知道慕容博的身世和复国的抱负早已在翡翠宝塔一案中被人揭穿,如今太湖之中,曼陀山庄虽还在,参合庄却早已人去楼空。

他从前和李秋水相好,被无崖子发现后,和李秋水联手将无崖子打落悬崖,之后二人搬去苏州,共同养育李秋水和无崖子的女儿阿萝。后来李秋水抛下他俩,嫁去西泥,做了皇妃,享尽世间荣华富贵,他也跑去了星宿海,自己创立了星宿派,只是这么多年来对李秋水无望的痴念,都化为一腔柔情,寄托在了阿萝身上。

这些年来,阿萝一直管他叫爹,他自己也一直当阿萝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如今阿萝嫁去王家,而慕容夫人正是阿萝的小姑子,有这般姻亲关系在,自己也没有得罪他,丁春秋着实想不通慕容家的人为何突然和自己过不去。

丁春秋又问道:“已经死了这么多人,竟没一个人见过凶手的模样吗?”

摩云子道:“师父,若是有人见到,徒儿一定先去把他杀了。”

丁春秋凝视着他,忽然笑道:“他既然杀了你这么多师弟,迟早会来找你的。如今已是中午,你也该出去吃饭了。”

摩云子脸上神色凝固,畏惧道:“师父……我……”

丁春秋笑道:“怎么?你怕被他毒死?可是你不听我的话,就不怕我对你下手吗?何况你这次出去,我会护在你身边,你还有什么可怕的?难道在你心里,我打不过那人吗?”说到这里,神色已是冷酷至极。

摩云子脸上惊恐交加,忙道:“不是,不是,星宿老仙法力无边,这世上怎会有人是您老人家的敌手。”说完,呆了一呆,终于还是走了出去。

王怜花正倚在河边,他现在看起来比先前高了很多,像个八、九岁的兴州城本地的男孩。只是他的脸看起来还是小,哪怕戴上面具也能看出年纪小,因此只好戴了一顶毛绒绒的帽子,遮住了自己小半张脸。

他本来是来看风景的,如今河面早已经结成厚厚的冰,亮如水晶,白得耀眼,很多兴州城的小孩子和少年情侣闲的无聊,就在河面上滑冰,跑步,或者找几只毛很厚的狗在河面上拉车,

这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因此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旁边的手艺人吸引过去。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一身木匠打扮,但是他现在雕刻的却不是木头,而是冰块。

他有一双很灵巧的手,不过一会儿,冰块就在他手里变成一只玲珑可爱的小兔,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熊,一只追着自己尾巴咬的小老虎……

一对情人买了一对照着他们雕刻出来的冰人,兴高采烈的走了。

王怜花走到那冰雕师面前,冰雕师抬头看他一眼,然后道:“客官想要什么?”他一眼就看出这是一个很有钱的顾客。

王怜花微微一笑,柔声道:“我想要你这双手。”

“什、什么?”冰雕师被吓了一跳。

王怜花道:“你肯不肯给我?”

冰雕师道:“当然不肯。”

王怜花苦恼道:“你真不肯给?”一面说着,一面手放在旁边的石椅上,眨眼工夫,又抬起手来,石椅上多了一个深深的小孔,竟是被他用手指戳出来的。

“当然……”冰雕师被这手指在石头上刺出来的小孔吓得六神无主,他已经听出王怜花的语气绝不是在开玩笑,想起这些天兴州城里已经死了这么多人,冰雕师不由流下冷汗来,汗珠很快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冰珠,他的声音里已经充满了哀求,“小老儿就靠这双手过活,只要不要我这双手,其他的什么都可以。”

王怜花道:“你当真其他什么事都愿意做?”

“当然。”冰雕师语气很坚决的回答。

王怜花道:“好吧,你既然不肯给我这双手,就教我怎么雕这些冰吧。”

冰雕师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你要学这个?”

王怜花道:“左右无事,你又不肯给我你的手,那学学也不错。”

冰雕师没有再说话,只是打开工具箱,找了几把刻刀递给王怜花。

王怜花接过刻刀,然后把化石丹放进了怀里。

这化石丹本是道士炼丹的产物,后来都被用在骗人上面,将这化石丹放在石头上,能将石面化软了,一炷香的时间内,石面都不会变硬。

先前王怜花在神水宫中待得无聊,照着方子自己配出来了一块化石丹,骗了不少神水宫的弟子,没想到离开神水宫后,第一

个被他用这个骗的,竟然是一个什么武功都不会的工匠。想到这里,他心里也不免有点儿遗憾。

冰雕师道:“那您想学雕什么?”

王怜花想了想,道:“我想雕人像。”

摩云子心惊胆战的吃完了午饭,平安无事的回了客栈,又被星宿老怪赶了出去,只好捧着一颗险些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硬着头皮在街上散步。

他走的这条街热闹极了,街道两旁摆着各式各样的摊子,卖着各式各样的零食,耍各式各样的把戏。摩云子却一点儿也没有逛街的喜悦,街道上越是热闹,他越是害怕,因为那个夺命的杀手随时可能从人群中冲出来,给他下毒,将他的性命夺走。

可是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下去,因为丁春秋就在身后跟着。

丁春秋觉得摩云子现在还活着,是因为那个杀手还没有找到他,但是只要摩云子站在显眼的地方,那个杀手一定很快就能注意到他,然后对他下杀手,毕竟那个杀手在今天上午那么短的时间里就杀死了他二十个徒弟,可见他一定是个喜欢速战速决的人。

可是摩云子已经在外面闲逛了足足两天,他竟然还活蹦乱跳,生龙活虎,不仅没有中毒,连一个试图攻击他的人,丁春秋都没见到。

丁春秋有点忍不住了,他一向不是一个多么有耐心的人,有这时间,他不如练功去,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远远跟着的摩云子竟然消失不见了。

丁春秋见状,心中满是解脱的欢喜,暗道:“太好了,他终于忍不住出手了!”欢喜完了,又觉得这人武功着实深不可测,自己不过是出了一会儿神,这人就在自己的面前将摩云子这高高胖胖的成年男人掳走,出手极快,无声无息,自己只怕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姑苏慕容家竟有如此高手吗?

正想着,忽然自己也胳膊一疼,人已经如腾云驾雾般飞在半空之中,回过神时,已经重重的摔在地毯之上。

丁春秋心中大惊,抬头一看,只见自己身处一间装修的极为富丽堂皇的屋子里,屋中站满了女人,五十余岁至十七八岁的都有,坐在正中间的却是一个女孩,身形甚小,像是八、九

岁年纪,但容色娇艳,眼波盈盈,看脸竟是个二十多岁的绝色美女。

丁春秋见到此女,脸吓得惨白,匍匐在地,颤声道:“见……见过师伯。”

童姥听了这话,微笑道:“原来你还记得我啊,我还当你眼里心里都只记得你师叔一人了呢。”

丁春秋虽和童姥相处不多,但从前听师父提过,童姥性格古怪,如果她恶声恶气的说话,那说明她心情还算不错,一旦她客客气气的说话了,那说明她心情极差,和她说话的人也势必身受惨祸,苦不堪言

因此此刻丁春秋见她看向自己,浅笑盈盈,听她声音也甚是柔和,愈发吓得魂飞魄散,忙道:“弟子怎敢。”

童姥笑道:“你不敢?你和李秋水那贱人做的事,你以为我和你那糊涂师父一样,什么也不知道吗?”

童姥本意是指丁春秋和李秋水私通,以及丁春秋和李秋水联手杀卫国使臣嫁祸自己这两件事,但是丁春秋听到这话,立时便想到自己和李秋水联手把无崖子打落山崖的事,这件事他二人做完后自然是瞒着其他人的,如今丁春秋听了童姥这话,只当童姥已经知道无崖子是命丧谁人之手,想到童姥痴恋无崖子终身不嫁,不由暗道一声:“吾命休矣!”

童姥道:“你可知道李秋水那贱人现在在哪里?”

丁春秋迟疑不答,童姥一笑,抬了抬手,丁春秋登时感到双肩之后两下针刺般的疼痛,疼痛中又带着奇痒,直如万蚁咬啮,不过一会儿,五脏六腑也发起痒来,饶是他这等惜命之人,也恨不得立时自杀,他知道这应该就是童姥的生死符,忍不住跪在地上大声求饶,不过说了几句,就只能哀嚎,已是连一个字都没力气说出来了。

童姥道:“我再问一遍,李秋水那贱人现在在哪?”

说罢,又抬了抬手,丁春秋只觉身上痛苦立减,瘫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没法动弹,他喘息半晌,才回答道:“师叔她……去丹国了。”

童姥怔了一怔,道:“她这时候去丹国做什么?”

丁春秋道:“有几个人将卫国送来的订婚礼物送去缥缈峰时,走的是丹国的路,结果他们在那里似乎招惹了丹国的高手,被他们扣住不放,师叔想用

那些东西栽赃师伯您,就亲自前往丹国,要把他们救出来。”

童姥道:“几个人?是我手下那帮畜生中的谁?”

丁春秋怔了怔,讨好的笑道:“师伯慧眼如炬,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您老的眼。”他经过生死符的折磨,一心只想活命,早把男女情爱抛之脑后,便将李秋水的计划全盘托出。

原来李秋水早在卫国和西泥国联姻定下后就修书一封,送到丁春秋处,吩咐丁春秋帮他联系那些饱受童姥折磨的三十六岛主、七十二洞主,一起商量出了这样一个栽赃嫁祸的计划。

童姥远在天山,自然不会知道这里都发生了些什么,等知道的时候,只怕卫国和西泥国的大军已经杀到天山脚下,到时候既有三十六岛主、七十二洞主在前面引路,又有武功只是略略输给童姥一筹的李秋水在后面压阵,童姥武功再高,也只能任他们宰割了。

童姥听完这天|衣无缝的计划,心中也是一阵后怕,若此事真成,自己武功再高,就凭自己和灵鹫宫中的几百人,是绝不可能抵御这么多么人的,到时候自己也许可以逃命,但宫中其他人只能引颈就戮了。

童姥笑道:“可惜天不绝我,却要绝李秋水那个贱人!”说话间,又抬了抬手,等丁春秋晕过去后,才道:“你们两个好孩子,可以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