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页

说不出蔓延而上来的是什么滋味,像是秋草一瞬间燎过漠漠干枯的平原,亦或是夏雨倾盆浇过蜘蛛辛苦织出来的细密的网。

一会儿这个八条腿的节肢动物就又要来向自己抱怨家被暴雨冲没了,一想到这些琐碎的事情,目难枝就难以抑制心中蒸腾而起的细小烦躁。

“但是,现在没有下雨啊。”赵饴纽伸出的纤细的手只浮动过干燥的春光,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过来,是一斛净莹的碎雪。

目难枝已经快忘记自己活了多少岁,但是他可以确信自己这样狼狈而羞恼地避开,还是神生的头一回。

即使是神明,也不会知晓赵饴纽在那一刻轻巧揭过的微笑到底是什么含义,那是只属于未成年少女特有的狡黠明媚。

随后她从不透明袋子里拿出来两瓶浅蓝色包装的果酒,一瓶摆在自己面前,一瓶摆到神明的面前。

“提前送给神的新春礼物。”赵饴纽清清嗓子解释道,“不过你可能不能喝,所以这瓶酒就由我代劳了。”

她不再看他复杂难明的眼神,真的就倒进宽大叶片制成的杯盏里,一杯接一杯地喝了起来。

最后,微醺的少女粉嫩唇瓣呵出来的都是清甜果子的味道,她脸颊绯红,偏偏还要颠三倒四地重复着:“柏拉图也可以有柏拉图的恋爱法呀。”

春天随风而动的草地是圆桌,苏格拉底、阿里斯托芬、斐德罗亦或是保萨尼亚都要齐聚一堂,对爱神厄罗丝大赞颂歌。

爱情是什么呢?是长着四只手四只脚的阴阳人,是出生就为了找寻彼此而不停奔走的残缺人类,是无节制与和谐的半瓶残酒,是满溢而流转以至于生生不息的瓶中智慧。

是不朽。

她是读过《会饮篇》的。

明媚的春水比不上少女的眼睛莹润,她像是满怀着希望又像是无知无觉地看过来,低声呢喃着:“敬不朽。”

目难枝被这样纯澈又这样盛大的一股涌动着的清泉所震,所有要启唇劝说的话都在开口前便缄于一段春风。

人类可以和神明相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