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页

牧野忙于挣钱,没时间照顾女儿,在一次出行中,他为了救言家大郎君,也就是言瑶的父亲而死。

言家无论男女,每一个武力都很废,言瑶的父亲言雩回来后心有余悸,要不是牧野,他必死无疑。言家对这位舍身救主的忠仆十分满意,给牧野赐姓耿,牧薇由此改名耿薇。

言家惦念着牧野的情谊,言大夫人把牧薇留在身边,派人教导她读书习武,不再把她当成一个普通奴婢。言大夫人这样做,一来是报答牧野的救命之恩,二来是牧薇逐渐长大,展露出不逊于其父的修炼能力。无论是修炼速度还是战斗天赋,都比言家高了不知道多少层。

言家一个比一个弱,随便一个人就可以威胁他们,而言大夫人还是女眷,所以这种会拳脚、擅修炼的女仆就非常重要。牧薇没有辜负言大夫人的期望,她长大后通文识字,机敏忠心,修为进步也很快。虽然不能和那些精心培养的世家小姐比,但是平时在帝御城内保护言家女眷也足够了。

牧薇在言大夫人身边很受重用,言家大夫人出门、赴宴、交际都带着她。牧薇已不只是一个奴仆,更像是一个副手。连言家的掌上明珠言瑶也和牧薇十分亲密,视牧薇为干娘。

但是有一年,牧薇忽然消失了一段时间,回来后带着一个女儿。牧薇消失时正赶上言瑶出生,她的女儿也和言瑶差不多大。未婚先孕,生父不明,出生时间还这般暧昧,牧薇的名声一度很不好听。但是言大夫人依然把牧薇带在自己身边,处处倚重她,并不见疏远。而且,还把牧笳送到大小姐言瑶身边,和自己的女儿一起开蒙学步,蹒跚长大。

在高墙大院里,主人的态度就是仆人的态度,众侍女见牧薇毫不失宠,她女儿还和大小姐一起长大,以后多半也是大小姐身边的侍女兼护卫,内宅里立刻变了风向,众人争先恐后讨好她们母女。

那个时候,牧笳在言家的姓名还是耿笳。

牧薇母女风光无二,这种境况一直持续到言家倾圮。言瑶的祖父触怒当时的皇帝慕景,言家被举家流放。嫡系还要更惨一点,男子赐死,女子充入掖庭。

言家年志上最后的记载,就是言瑶入宫为奴,家中仆从俱散,牧薇带着自己的女儿不知所踪。

牧云归早就有所猜测,看到这里,她终于确定了:“牧薇带走的,才是真正的言瑶吧。”

江少辞扔下泛着细微腐味的年志,冷笑一声,讽道:“应该是了。可真是忠仆啊。”

牧云归先见了言适那一支人,言适的说法明显和宫中的记载有出入。言适说言瑶被言霁带走了,还被他们视为家族复兴的希望,而宫里的册子却说,言瑶被没入掖庭,充为奴籍,并在多年后蒙受皇恩,一步步升到雪衣卫统领。

言霁的事倒是有记载,言瑶的祖父、父亲俱饮鸩而死,连言瑶的母亲也自尽了。言老爷子主动求死,为次子迎来些许生机,言霁在其他亲故的奔走下,并未赐死,而是以“失踪”定案。宫中得知言霁失踪,也未曾追捕。

牧云归原本以为,言瑶的母亲自尽是为了掩护小叔子逃离,现在想来,她哪里是为了言霁,分明是想一命换一命,用自己的死来换取宫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里面唯一牺牲的,只有那个出生在烈火烹油的言家,似乎离富贵荣华很近,却始终只是小姐的牺牲品的牧笳。

入宫受罚的是牧笳,真正的言瑶被带走了,以牧薇女儿的名义。

牧云归身边堆满册子,目光充满不解。牧云归能理解言大夫人为了保护女儿不择手段,但是牧薇在做什么?牧薇也是一个母亲,她怎么能心安理得牺牲自己的女儿,来换一个和她并没有血缘关系的主家小姐?

牧云归想不通,皱眉问:“言家查抄这么大的事,难道宫里都不查的吗?”

牧云归在无极派都经常核验身份,北境是宗族社会,对身份的盘查只会更严。牧笳第一次进宫可以解释为言家买通,难道之后每年检查,她都能凑巧过关?

江少辞说:“慕策走时不是留下了一个史官吗,叫进来问问。”

牧云归原本不愿意接受慕策的示好,但是这些事靠她自己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她便也默认了。牧云归叫人进来,问:“女眷入宫为侍,可有要求?”

史官不假思索道:“自然。皇族血统不容玷污,尤其是女子,入宫者都有可能生下皇嗣,故而宫女的血统盘查是严中之严。士族以下不得为奴,卿族以下不得为妃。”

“通过了就不用再查了吗?”

“怎么可能。”史官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帝女为何会问出这样幼稚的问题,他拿着给小孩子启蒙的耐心,解释道,“宫中每年都要检查血统,卫道司独立于所有部门,不受任何人差遣。其他地方便罢了,在宫里想要弄虚作假,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