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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雨宁跟玉珠儿遴选许久,方才罗列出一张合适的名单,石家兄妹因辈分太低,不幸被排除在外。石景兰倒是荣幸跻身其中,只因诚郡王楚沛年纪尚小,不能无人照拂。

纪雨宁本来没把自家兄嫂考虑在内,然而当她拿着名单去向皇帝报备时,楚珩慷慨挥毫,在末尾添上两笔。

继而望着纪雨宁笑道:“朕知道你想替娘家省钱,可是侄儿的周岁,当舅舅的却不来道贺,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纪雨宁知晓他这样说不过是照顾她的面子,可她也只好承情。尽管私心怕兄嫂在一众稀客前露怯,可谁叫皇帝喜欢?纪雨宁也不好说什么了。

至于抓周的东西,纪雨宁早已准备妥当,满满地塞了一屋子,不外乎文房四宝、铜钱、乐器、短弓短剑等等。楚珩却别出心裁,叫人私刻了一枚印章,形制与玉玺一模一样,准备让儿子在抓周宴上拿到此物,正好顺理成章立他为太子,应曰“得天所授”。

纪雨宁觉得他有些异想天开,哪那么巧就抓着印章了?且娇娇儿脾气有些古怪,不爱发光发亮的东西,怕是他对算盘的兴趣都要大得多。

楚珩却成竹在胸,他早已想好,娇娇儿嗜甜,到时候在那块印上涂些蜂蜜,保险万无一失。

纪雨宁觉得这当爹的也没谁了。

转眼到了正日子,宫门大开,有幸得了请帖的百官一个个踌躇满志望里走去——不是谁都能目睹这种名场面的,本朝第一位皇后,且是二嫁之身,真真值得载入青史。

纪凌峰穿着一身簇新绸缎,明显觉得周围人待他客气许多,人认得他,他却不认得人——隐约瞧着有些眼熟,倒像是上回满月礼上见过的。

事到如今,哪怕他不敢以国舅自居,人人也当他是半个国舅,纪凌峰心潮澎湃,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胸膛。

穆氏知晓他把私房钱都投进纪雨宁那个布料行业,本来正跟他怄气,然而宫中帖子下来,穆氏立刻就闭上嘴——若能享受众星拱月的待遇,花点区区小钱也不算什么了。她娘家出过好几个家财万贯的富商,却没一个有幸进宫逛逛呢,她还是独一份。

穆氏觉得自己挑丈夫的眼光简直是传奇。

石景兰冷眼望着那对格格不入的夫妇,自个儿且默默落到后头,避免与之招呼。曾几何时,石家还是统领百官的存在,如今却叫一个粗俗不堪的商户给比了下去,真是笑掉大牙。

她自己却无心于此,若非想看看信上所说是否属实,她根本不愿前来受辱——月前,有人以信鸽告知,说能帮她一个大忙,让她拭目以待。石景兰猜到是那几个藩王的手笔,她倒想看看这些人能否成功,届时,她才能决定是否要跟他们合作。

对方并未吐露身份,她试图在今日来访的宾客里找出疑团,却一无所获,想来宫中禁卫森严,皇帝既然敢广邀宾客,必然已做出防范,难道真能让他们得手?

尽管有些不忍,她却是希望他们能成功。为了石家,也为了自身前途,她只能孤注一掷了。

宾客已经到齐,纪雨宁让人将娇娇儿抱出来准备抓周,哪晓得那倒霉孩子不知何时已把印章上的蜂蜜舔得干干净净,这会子已然失却兴趣——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纪雨宁无法,时间紧迫,也来不及再抹上,只能拼运气了。

四四方方一张八仙桌上,已然堆满各式各样的东西,娇娇儿穿着一身红绸绞的衣裤,活脱脱是那年画上的福娃娃,说不出的漂亮与淘气。

看他爬向桌子正中央的花朵,纪雨宁不禁蹙起眉头,男孩子家家,太喜欢花儿粉儿肯定不行;好在娇娇儿临时变了道,拾起旁边的铜钱咬了口,仿佛要看它是否同米饼一样酥脆——纪雨宁捏了把汗,她自己也是爱钱之人,但世人显然不这么想,身在皇家太清高固然不行,太贪财了也不妙,尤其楚珩欲立他为储,那不明摆着要做个搜刮民脂民膏的昏君么?

因着同样的理由,那堆玩具也不在入选之列,玩物丧志么。

娇娇儿眼花缭乱地挑了会儿,仿佛也有些犯难,索性两腿一伸,坐在桌上发起了呆,还把胖乎乎的手指头衔在嘴里咬着。

众人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丝毫响动,生怕惊扰了小主子的思考。

纪雨宁就想着是不是该做点弊才好,谁叫皇帝心心念念那块印章,总不好太令他失望。然而还不待她动作,娇娇儿已然有了决定,飞快地捡起那块印,连滚带爬、摇摇晃晃来到皇帝跟前,珍而重之交到他手上,嘴里含糊不清道:“爹爹……给您……”

却原来他记得这东西的长相,知道皇帝天天用它,索性来个借花献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