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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雨宁只觉好笑, “原来您也知道兹事体大,既如此,为何还要装傻弄鬼吓她一遭?”

楚珩理直气壮,“不如此,如何能打消赵家心思?”

赶走一个赵四,保不齐还有别的赵五赵六蜂拥而上,既如此,不若一劳永逸,等赵四姑娘回去说出所见所闻之后,保准赵家再不敢将女儿往宫里送——谁家愿意花朵一般的孩子变成血淋淋的尸骨,他们是嫁女儿,又不是卖女儿。

纪雨宁看出皇帝想警告的不单是赵家,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这样大张旗鼓地赐死一个宫女,还施以生剥之刑,虽然是做戏,外头人可不知情。尤其楚珩一直都是仁君的形象,此番却暴戾如斯,固然令那些门阀士族望而却步,但同样对他的名声不利。

等于将矛盾从纪雨宁身上转移到他身上,如此以来,纪雨宁固然免于指责,可皇帝却保不齐被人非议。

纪雨宁微微低眉,“为了我,其实不值得如此。”

她当初随他进宫,其实小半怀着负气的意思,并不全是真心。但,如今他亲手将她捧到如此高位,盛宠之下,纪雨宁却觉无以为报,如果——她是说如果,为了朝政稳固,皇帝必须纳几个世家女子为妃,她想她也能接受。

也许会短暂地难过一阵子,但,世事大多难两全,寻常人都少见一夫一妻,身在皇家,她又怎好太过固执?

只要他待她的心是纯粹的就够了。

闻听此言,楚珩面上不禁冷了些,用力抓紧她的手腕,“你是信不过朕,还是信不过你自己?”

纪雨宁:……?

“除非世上还能找到比你更绝色的,否则,朕哪里瞧得上别人?”楚珩指着她手里提篮道,“譬如这盏甜羹,也许不见得是最好的,但因出自你之手,又正逢朕酷暑干渴之际送来,在朕眼中,便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美味。”

说罢,捧着碗一饮而尽,颇有几分豪气干云的架势。

虽然是个奇奇怪怪的比喻,纪雨宁还是很感动,脸上也悄悄冒出两朵红云来。掩饰着将提篮合上,“走吧,我那里还备得有,想喝多少都由你。”

楚珩露齿一笑,“这算是邀请么?”

“算。”纪雨宁坦诚道,她觉得这时候再羞怯就太不像话了,她送点心、送汤,本来就是为勾引人的,何不干脆大方些?

楚珩笑着往她面皮上刮了两下,“这会子倒不扮贤惠了?”

原来他也看得出她的改变,自从晋封皇贵妃之后,纪雨宁虽未刻意守什么规矩,当着人却无形中检点了许多,或者说拘束了许多,她知道这个皇贵妃是他顶着太后压力封的,因此愈发不能叫慈安宫那边看轻,以免贻笑大方。

但,这么以来不就跟李家一样了么?她发誓要摆脱那套束缚着她的枷锁,而楚珩最欣赏的,也正是她轻松愉快的笑容。

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粉碎,纪雨宁只觉周身舒展开来,牵着皇帝的手也更自在了些。她想她确实不必拘泥于什么名位,但并非由于名位不重要,只是……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她只要做好他的女人就够了。

赵家小姐回到家中便病倒了,请了多少大夫都不见效,只说是风邪内侵,积郁于里。常听说宫中多冤魂厉鬼作祟,难不成竟撞了邪?

赵老爷当即就请人去庙里烧些香纸,原还要请僧道做法事,赵夫人好容易拦下了——她可不信这个小妇养的狐媚子,怕是打量攀上高枝,故意在府里装模作样地拿乔,傻子才肯上当!

但,香烛纸钱烧完之后,赵四姑娘的病果然大好了些看,只是眼圈仍是乌黑的,人也郁郁寡欢。

几个老的问不出什么来,倒是小姐们前去探病时,赵四姑娘抓着她们的胳膊,拼命诉说宫中可怕——打从那日回来之后,她就没睡过一个整觉,闭眼就是那光溜溜红糊糊的人形,赤条精光地走到她跟前来,一边走还一边淌着血,地板都被洇得透湿……

姊妹们怀疑她做噩梦了,皇帝在民间素有美誉,哪会这样吓人?

赵四姑娘赌神发誓,“我若有半句假话,管叫天雷轰顶,不得好死,”一面捂着脆弱胸口,又有些羞惭,“你们是没亲见,若和我一般,只怕也会吓得当场便溺……”

众姊妹想起那日马车中闻到的怪味,不禁沉吟不语,四妹是她们之中心气最高也是最重仪态的一个,如非确实受到惊吓,怎可能出这样大的丑?

一时间心情都无比沉重,也有不肯死心的,“那毕竟是个宫女,遇上咱们,还能说杀就杀了?”

不信皇帝会不顾赵家。

赵四姑娘撇了撇嘴,眼睛望着头顶纱帐,“宫女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你敢赌,你去试吧。兴许陛下看在赵家面上不肯赐死,若打成个残废,岂不比死还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