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迟迟不归

邵耀宗惊得耳朵发蒙,这孩子说什么?她知道什么是“杀”吗?

平平虚岁不过五岁,哪知道“杀”是什么。

甜的意思死就不着。

平平不想再到他们。

邵耀宗嘴里发苦,想解释那是他爹娘啊。他爹娘拿着他的钱,对他的孩子不管不问。能非即骂。算什么爹娘。

杜春分把孩子拉到怀里,用她认为最温柔地语气说:“平平,我们不以杀人,杀人是犯法的,会被关起来。不过你爹虽然回老家,但不是去找你爷爷奶奶。”

平平和安安不懂,不找他们干嘛回去。

杜春分:“记得张连芳吗?”

甜和小美头。

小孩的想法杜春分搞不懂,怕说错就让她俩解释。

平平和安安一听张连芳是好人,不再阻拦,警惕的表情收起来。

邵耀宗心里松一口气。

杜春分捧起平平的小脸揉揉,“娘厉不厉害?”

平平劲头。

安安小声说:“娘厉害。”

杜春分:“你爷爷奶奶不过孔营长,孔营长不过娘,有娘在,咱不怕。你爷爷来一个我一个,来一双我一对。”

邵耀宗不由得转向杜春分,而扭头之际扫到安安露出一双小米牙,平平的眼睛笑成月牙,显然被杜春分的话愉悦到。

邵耀宗暗暗叹口气。

杜春分摸摸平平的小脑袋,放她去吃饭。一看到孩子稚嫩的小脸,是不放心,因为孩子太小:“这事不以告诉任何人。甜,廖星和廖云问你爹干嘛去,你咋说?”

“我咋知道嘛。”甜奶声奶气的说出理直气壮地话。

邵耀宗顿时又想笑:“甜聪明。”

小美和平平、安安转向他,只有甜聪明吗?

邵耀宗把仨闺挨个夸一遍,夸的小孩满脸笑意,不由得庆幸只有个孩子。像人家五个六个乃至七个怎么活啊。

一人一句也能吵得他魂归故里。

话又说回来,邵耀宗这年听多“孩子小,懂什么?”的话,潜在意识认为平平和安安小,不记事,过两年把他爹娘忘就好。

杜春分告诉他难。邵耀宗其实存着时间能抚平一切的侥幸心理。

年前年后这个月,平平和安安脸上的笑容多,也敢说不。邵耀宗估计顶多半年,她俩就会忘记过去。

然而刚刚平平的那句话让邵耀宗意识到忘他爹娘是黑是白,也忘不他爹娘给孩子留下的不好的感觉。

除非从今往后她俩一直忧虑。但凡有风吹草动,对孩子都将是二次伤害。

浓香的小肠卷入口味同嚼蜡。

邵耀宗囫囵吞枣地吃完剩下的饭,跟杜春分朝压水井走去。

杜春分刷锅洗碗,邵耀宗压水,再跟她说些事。他一想要说的内容,仿佛向自个脸上扇巴掌,是左一巴掌右一巴掌。

邵耀宗犹豫。

杜春分说两句“压水”没人答应,抬头一看,邵耀宗欲言又止,神不附体。

蹲在地上够不着他的手,杜春分朝他小腿上拍一下。

邵耀宗惊醒。

杜春分:“嘛呢?压水我再冲一下。”

邵耀宗忙压水。

杜春分去厨房,他又跟去厨房,比平平和安安黏人。

“你咋又开始磨叽?”

邵耀宗张张口,“……不是我磨叽。”

“我磨叽?”

邵耀宗噎一下。

杜春分:“天黑,你啥时候出发?”

天黑下来司机来接他。

邵耀宗意识到时间不多,又不好自脸,索性说:“平平的话我没想到。若是以后必须得回去,你我回去,请姜玲和婶子帮忙照看天。你看,行吗?”

杜春分很意,终于认清他爹娘的真面目。

邵耀宗被她看得很不安,试探着问:“我自己回去?”

杜春分真的真的不想挤兑他:“你自己回去能被吃得连渣都不剩。”

邵耀宗想为自己辩解,他想到他爹娘这些年是怎么哄骗他的,顿时迟疑下来。

杜春分:“这事早。我爹娘和师傅不在。张姐、李哥和二壮有自己的亲人,不用我操心。我回不回去都行。你的理由现成的,部队不放人。过个两三年,她们个,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过两年她们才六岁。”

杜春分道:“虚岁七岁。我七岁就会做饭。我烧土灶,咱家烧炉子。炉子灭,东边有廖政委,西边有蔡副营长,都能帮一把。你当务之急是把梁冰,不,沈雪的情况查清楚。”

邵耀宗闻言又有新的担忧,特务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她被杜春分一巴掌,倘若真是特务,以特务的秉性不能就这么算。

“你的那些刀呢?”

杜春分下意识问:“啥刀?”

“有次杀鱼你拿出一个小的布夹,里面很多刀,有有小。放哪?”

杜春分想一下,开厨房,在最里面。

邵耀宗找出两把明晃晃的小刀:“一把放床尾,一把放枕头下面。”顿顿,“别让甜看到。”

杜春分明白,“怕她报复?邵耀宗,这里是部队!”

“没听说过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杜春分听说过,换成她也会这么干。是知道这事的人算上她才个,能泄露到哪去。

“你怀疑那个六一?”

邵耀宗微微摇头,“战区司/令部就在宁阳,宁阳的公安局长很要,他绝对没问题。你我此时此刻谈论梁冰,梁冰和一团长能也在聊你。”

杜春分想起梁冰面对她时,脱口而出的陆拾遗。

“因为陆拾遗?”

邵耀宗头:“你她,她想到的不是别人,甚至不是人,而是在敌营工作过的陆拾遗。你不觉得奇怪?”

杜春分想不通啊。

她认识的人里面就没有姓陆的。

“那个陆拾遗是化名,他现在公安局工作,不能再用化名。他本名叫什么?”

邵耀宗:“没说。师长能知道。”看向杜春分,“教你武功的那个厨子?”

杜春分摇摇头:“不是。对不上。陆拾遗潜入敌营的时候,他在饭店帮我师傅切菜烧火。”

不会是她那个杀千刀的爹吧。

不能!

那个倒霉催的活着,她爷她奶先后去世的时候,他白天不能现身,晚上也以回来看看。

肯定死的连渣都不剩。

杜春分:“师长有没有说那个陆拾遗多年龄,多高,有没有结婚之类的?”

邵耀宗一想到杜春分一人护着个孩子,心里总不踏实,就把他知道的全告诉杜春分,看看是不是她认识的人。

“高个,小白脸?”杜春分皱眉,“太笼统。是胖子,是跟你这么瘦?”

邵耀宗:“像他那种风里来雨里去,费脑子又耗体力的工作也吃不胖吧?”

杜春分心说,那也分人。

她爹就是一胖子。

不像干革命的,反而像地主老财。

说不定就被光头策反,滚去那个岛上享福去。

否则不能这些年音信全。

杜春分越想越觉得很有能,顿时不敢再继续下去。

有这么一个爹,她以后咋理直气壮地收拾陈月娥和梁冰啊。

杜春分:“先不——”

门传来敲门声。

杜春分赶忙把话咽回去。

邵耀宗拎着行李。

杜春分想到什么,拉住他的手臂。

邵耀宗转过身,心头暗喜,“怎么?”不动声色地问。

杜春分朝西边努努嘴:“蔡营长知道不?”

邵耀宗楞一下,失望地险些失态,瓮声道:“不知道。师长和政委会解释。”

“那你小心。”

邵耀宗不由地露出一丝笑意,“你,也保。我尽量早回来。”

然而到机场,邵耀宗就知道此行快不。

陆拾遗在电话中提议查“沈雪”。他们这边除知道沈雪长得跟梁冰一模一样,其他一概不知。

邵耀宗收拾行李的时候,陆拾遗也没闲着,查沈雪的资料。邵耀宗抵达机场,陆拾遗派过去的人把资料给他,同时有一张机票——飞往西南的机票。

西南多山,邵耀宗下飞机,前往当地公安局调沈雪老家的资料。

即有公安局送他,车也只能送一段,需要的路得步行。

邵耀宗离家五天,人肉眼的瘦。

他辛苦,杜春分也不轻松。

邵耀宗的爹娘不省事,二团人不知人不晓。

摔断腿拍电报让邵耀宗回去这种事,那老两口干得出。

陈月娥一看到杜春分就窃笑。

杜春分不会读心术,也知道那人心里咋想的,让你我男人,让你梁冰,糟报应吧?活该!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整天跟蠢货交道,她早晚也得变得跟蠢货一样。

杜春分装没看。

要是不反击,也不是她杜春分。

不是想上食堂上班吗?不是羡慕食堂吃的好吗?

羡慕死她!

开学后的一个周五,杜春分带着孩子早早到校。

李慕珍等人体谅她照顾个孩子不容易,让杜春分坐着指挥。

邵耀宗一走,洗衣服刷鞋,做饭刷锅洗碗,给孩子洗脸洗脚洗头都归她,确实不轻松。

杜春分就让人磨豆浆,和面洗面筋。

刘翠华的孩子最喜欢吃豆花。周秀芹的个孩子最喜欢吃面筋汤加豆花。李慕珍的孩子是啥都喜欢。

人一听做孩子喜欢吃的,干劲足。

李慕珍把小磨盘推的嗡嗡响,刘翠华把面筋洗的啪嗒啪嗒响,周秀芹一会出去一趟,一会出去一趟,倒洗小肠的脏水。

面筋汤和豆花太麻烦,不常做。三人跟杜春分干半年也没掌握其中诀窍。比如面筋汤放多少调料,如何冲豆花。

这些细活得杜春分来。杜春分搞好就开始缠小肠。

周秀芹不禁问:“中午吃这个?”

杜春分摇摇头:“中午吃土豆丝炒鸡蛋。”

周秀芹:“那我切土豆丝?这个肠留明天吃吗?春分,这天白天有热,我估计明天得臭。”

“不会。”

小肠太多,只有她一人会,以至于学生放学她才缠三分之一。

杜春分用碱面洗洗手,就去餐厅伺候学前班的那些小祖宗。

学生们吃好,杜春分又继续缠小肠。

李慕珍、刘翠华和周秀芹虽然不知道她缠那个干啥,锅碗瓢盆收拾好就跟她学。

起初三人缠的不像,得杜春分新弄。

缠五次,虽然不如杜春分的紧实,好歹卤的时候不会散,杜春分就没再拆。

人知道勉强合格,就帮杜春分一起缠。

缠好,杜春分焯水,然后让闲着的人弄一桶水放炉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