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春来的亲事

春来说:“都不知那妞啥样,有啥高兴的?”

风调说:“哥,要是真跟立仁叔说的那样,那妞家的家教可好,她跟她爹妈人也可好,就是那妞长的一般般,你愿意不愿意?”

春来说:“只要不是一看见我就不待见她,那我就答应正式见面。

正式见面就能说话了,要是俺俩可有话说,那就中。”

年年很高兴:“雨顺姐,咱快有嫂子了。”

春来笑:“哪儿有恁快,这儿国家不是提倡晚婚晚育么,叫二十五以后再结婚,二十六岁以后再要孩儿,还叫俩孩儿之间多隔几年,不能跟以前的人样,一个接一个地生。”

雨顺有点失望:“二十五?那俺还得有好几年才能有嫂子?”

春来说:“至少四年。”

“喔……”年年和雨顺同时哀叹,“俺还想快点看见你结婚了,这下不中了。”

风调说:“我不想叫咱哥结婚镇早,一结婚有孩儿,咱哥就该跟咱分家了。”

“昂?”年年一下就慌了,“分家?”

他看着春来,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哥,要是一分家,咱就不能跟这儿样,搁一堆儿睡、一堆儿说话了,是不是?”

春来说:“分啥家?你跟好运才镇大儿1,给我分出去,谁养活您?”

雨顺说:“可要是俺以后的嫂子,人家不愿意跟咱伯咱妈俺一起过咧?人家说,才结婚的人,都想自个儿过。”

春来说:“那,我以后见面的时候,就跟女方说清楚,我结了婚不分家,要是不愿意,直接就不用往后说了。”

风调纠结:“那你可能一辈子都结不了婚,咱家这条件,除非跟你可熟,一般女的都不会愿意。”

春来说:“那正好,我本来就不想结婚。”

本来是特别高兴的事,说着说着成了这样的结果,年年气得肚子鼓包包的,都躺被窝儿里了,嘴还撅着。

春来揉着他的小肚皮,呵呵笑:“孩儿,我还没去见面咧,就是咱几个人瞎说说,你气成这干啥?”

年年说:“不是瞎说,最后肯定真是那样。

永春跟俺说的,他奶奶成天跟他姑们说,家里太穷的,孩儿看着再好都不能寻,说俩人再好,要是穷的成天连饭都吃不饱,买盐都得找人借钱,早晚得过成仇人。”

春来说:“那不正好嘛。你正好怕我一结婚咱分家,没人看上我,咱就永远都不用分家了。

等你长大,咱家都成了挣工分的,就不再穷了,咱伯咱妈俺合力给你娶个好媳妇,你给咱家传宗接代,正好。”

“不。”年年斩钉截铁地说,“我不叫你当老光棍儿,你不结婚,我就也不结婚。”

春来在他脑门儿上弹了一下,回头吹灭灯:“才六七岁,看你成天都操点啥心。快睡吧,成天瞎胡想,小心早早成个小老头儿。”

年年窝着一肚子气睡了,到第二天气还没有消,饭时放学去三奶奶家练字,一进屋就被安澜看出了端倪。

安澜拎着他的小耳朵把他的脸抬起来,仔细研究:“尿床挨打了,还是给尿罐踢烂挨打了?或者是‘锤包剪’输了又当了一晌黑老猫?还是保国又背黑锅挨打了却气儿都不敢吭不声?”

年年熟门熟路地坐上椅子拿起毛笔,气鼓鼓地说:“有人给俺哥说媒,还没去见俺就知不中。”

安澜好奇:“为什么?”

年年说:“俺家穷么,俺哥又好,不想跟俺分家。”

安澜笑:“你既然知道春来哥特别好,还怕他娶不上媳妇儿?”

“我知俺哥可好,那些妮儿不知呀。”年年认认真真地写着“女”字,嘴里说,“她们只要一看俺家的房,肯定就不愿意俺哥了;就是那些愿意俺哥的,肯定也不愿意结了婚不分家。”

安澜在桌头上坐下,也拿起毛笔:“不会的,世上女孩子那么多,总有聪明过人的,能透过外在的物质条件,发现你们家其实有多么好,春来哥有多么好。”

“真的?”年年半信半疑地停了笔,他实在是太担心春来的婚事了。

“当然。”安澜稳稳地写着字说,“我爷爷家条件就不好,当初我妈看上我爸爸,她的朋友们都劝她,说当兵的都是泥腿子出身,粗鲁,没教养。

可我妈认为,职业和学问并不决定性格,我爸虽然出身贫寒,学问一般,但性格好,自身修养好,整体而言,比她认识的那些出身高贵、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一点不差。”

年年紧张地问:“那最后,您妈嫁给您爸爸了吗?”

安澜也停下了笔,无奈地看着年年:“如果我爸我妈不结婚,哪儿来的我?”

“哦,忘了忘了。”年年十分歉意地看着安澜,“我忘了要是您爸您妈不结婚,就不会有你了。”

“那就是说,世上真有不管家里穷不穷,只要男的好,就愿意跟他结婚的女的,对吧?”年年十分期待地看着安澜问。

安澜点头:“很多,春来哥肯定能遇到。”

“呀,那就好了!”年年喜笑颜开,重新蘸墨汁开始写字,“俺哥不会打光棍儿了,俺伯俺妈就不用天天发愁了。”

安澜看着小孩因为他随便几句话就高兴成这样,无声地笑笑,抬手从旁边馍出几块饼干。

他先自己吃了一块,才往年年嘴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