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提好，先出来吃了饭再说。”田素秋说，声音比刚才近了一些，也清晰了。

“我……不饥。”年年提上鞋，扶着床慢慢站起来。

“那就少吃点。”田素秋说着，放下门帘走了。

年年看着门帘，呆愣了片刻，慢慢往外走。

外面很亮，阳光照进门槛里一块，白的刺眼。

年年站在屋中央，低着头看脚下，他很想直接出去擓着篮子快点去地，又怕他的不听话会让田素秋再次发作。

田素秋也没说话，她盛了一碗饭放在饭桌上，又折回去端过一个盘子和一个上面扣了个大碗的小瓯，站在饭桌边说：“来，先吃饭。”

年年慢慢走过去，在离田素秋最远的桌边坐下，他看到一碗全是鸡蛋絮的甜汤和一盘蒜苗炒粉条，还有……

田素秋弯腰把小瓯上的大碗拿开，露出大半瓯黄橙橙的鸡蛋——没有一点青菜的炒鸡蛋，连葱花都没有。

年年屏住呼吸，小心地抬起眼帘看田素秋，视线刚到田素秋的肩膀就又收了回来，小声说：“我真的……不饥。”

田素秋转身又去煤火台前，拿过来一个看起来好像全是好面的馍，放在饭桌上：“不饥就少吃点，能吃多少算多少。”

她说话的神态跟平时他们放学回来时一样，就是正常的母亲在平常的日子看到孩子时正常的态度，轻松随意，自然亲和。

年年轻轻吸了下鼻子，慢慢拿起筷子。

田素秋过去抱起在床上踢腾着脚玩的祁好运，靠在煤火台边：“紧着鸡蛋吃，鸡蛋凉了不好吃，也没法回锅。”

年年没吭声，慢慢地端起碗喝甜汤。

田素秋捏着祁好运的耳朵，像平日一样逗着她玩：“来，跟妈说说，好运是不是好闺女呀？”

“是？”

“哦，那就快点长大吧，长大了跟姐姐哥哥样当个好孩儿。考试吃一百分。”

“啥是好孩儿？”

“好孩儿就是天天去学不叫大人催，考试吃一百分，打算盘全班第一，还会写可好看的字儿。”

“好运长大会考一百分不会？”

“哟哟哟，咋又吐泡泡咧？”

“哦，不想吃一百分，不想当好孩儿呀？”

“不当好孩儿想当啥？气人孩儿？”

“哎呦，可不能当气人孩儿，气人孩儿将来都跟妈这样，脾气赖，没人待见。”

“咯咯……”祁好运突然发出一声欢快的笑。

田素秋捏捏她的小下巴：“镇高兴？笑啥？”

祁好运又笑了一声。

田素秋有点无奈地说：“听见妈说‘脾气赖，没人待见’镇高兴，你长大不会真脾气随了我吧？可不敢哦，别那儿哪儿随了我都中，脾气千万不敢。”

“呀呀呀……”祁好运叫的更开心了。

田素秋笑了一声：“叫镇响，咋了？饥了？想吃哥哥的鸡蛋？”

“那可不中，你还小咧，没长小狗牙咧……”

……

年年把一碗甜汤都喝完了，还吃了小瓯里一半的鸡蛋。

他想把碗收起来的时候，田素秋抱着好运过来，坐在他旁边，把馍掰成两半，一半递给他：“今儿炒菜放的油多，粉条可香，就着再吃一点馍。”

年年不接：“我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