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游

她稀里糊涂地就走到了三岔街,陆宇恒被杀害的地方。

这里依旧安静得只能听见春日聒噪的虫鸣,蜿蜒曲折的小巷如同一条条盘旋在暗夜里的蛇,交错编织出无数个惹人遐想的拐角。深远悠长的走道尽头是张开了血盆大口的黑暗,就连奋力吐出昏黄光线的街灯也被密密麻麻的飞蛾或蚊蝇团团围住,像被黑雾笼罩的月球表面。

当年钟灵见到陆宇恒尸体时也是这副情景。僵硬且无知觉的青年仰躺在地上,遍地血痕绽放得肆无忌惮。四周不见人影,只有绵长的蝉鸣吱呀响起,狠狠刮在心头。

而今天她再回到这里,却没想到已有人先她一步到来。

那是个身材高挑的男人,背对着她垂头站立。或许听见脚步声,他微微偏过头来,露出线条流畅硬朗的侧脸。

是祁越。

钟灵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一时间懵在原地。祁越倒是面色如常地转过身正对着她,略一颔首道:“你好,钟小姐。”

在他转身的瞬间,钟灵瞥见了摆在他身后的一朵百合花。这花朵通体雪色,在这片曾杀意重重的暮色里,竟白得映出了莹莹微光。

他这礼貌疏远的称呼叫得钟灵浑身不自在,她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只能尴尬一笑,以同样客套的语气说:“好巧啊。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吗?”

祁越噤声片刻,终于开口,却答非所问:“陆队从前经常跟我说起你。”

钟灵心头一动,却佯装不甚在意的模样耸肩:“我想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她没想到这会儿还能听见其他人提起陆宇恒,并恭恭敬敬地叫他“陆队”——在那次事件后,陆宇恒理所当然地被撤销警职,同事们更是对他讳莫如深,就算偶有提及,也不过是“丧心病狂的凶手”或“人面兽心的败类”。

“你来这里祭奠他?”钟灵的眼神有意识地飘向那朵尚且新鲜娇嫩的百合,像一块白色的墓碑,她想。

“陆队是个很好的人。”祁越与她说话时似乎总是格外拘束,一大半脸藏在土墙投下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他有些犹豫,终于还是开口问她,“钟小姐,请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