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东君(七)

“可你昨夜送来的信中明明就说……”柳明岸顿住,明白了,那封战书,是给他想让看到的人看的。

叶长青幽幽叹了口气:“魔族虽然头脑简单,没有那么多阴谋阳谋,但人家也不傻,放着土生土长的圣女不要,凭什么相信你一个从正道叛逆过来的小子?”

不消说,那封密信的禁制一定已经被人想法子打开过了。

“长青,你先起来,地上凉,总跪着不好。”柳明岸撑着床沿扶他坐下,面上神色复杂,既有忧心又有关切,“其实,我也相信以你的为人,不会真的去为魔族做事,可你这一系列的做法又让我有些看不透,明面上大张旗鼓地闹,私底下又来找我要镇心魔的丹药,这……”

好像也不太像受人胁迫,无能为力的样子。

叶长青探了探他的心脉,找着了灵力薄弱的点,用自己那点三脚猫的愈疗术,不大熟练地给他修补着:“师兄,你知道我是黄泉之子的身份吗?”

柳明岸一怔,满面茫然:“……黄泉之子,不是小辰吗?”

叶长青笑了笑:“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俩天造地设的一对,谁都不用嫌弃谁。”

柳明岸:“……然后呢。”

叶长青简单讲了讲自己在黄泉路的经历,很自然地,就谈到了梦先生:“此人老谋深算,也不知到底是何方神圣,设下这么大一个套子等着我来钻,定然不会是为了正道着想,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

柳明岸蹙着眉:“难不成,他给阿宁种下的心魔,已经在你身上发作过了?”

“嗯。”叶长青点点头,神情淡漠,“那天,我差一点就控制不住,把整个魔殿给掀了,若是当时我还在折梅,后果不堪设——哎师兄你干什么!”

柳明岸拽着他袖子褪到了手肘上,只见一截修长的小臂缠满了绷带,随着一路杀上来的动荡,不少地方已经开始缓缓地往外渗血,猩红骇心动目。

“你……”他咽喉动了动,心疼地眼角发红。

“小伤,就当时那一会儿,早就不疼了。”叶长青轻轻掰开他手,笑得轻描淡写,“小时候跟人打架打狠了,我不也总是满身绷带么?习惯了。”

他这就纯扯淡,谁不知道纯血魔族愈伤能力极强,普通刀兵根本奈何不得,只有注入蚕食性的灵力或魔气,才能一直不断地维持伤口和痛觉……说实话,他现在压根经不起深扒,若是让师兄看见了不光是手臂,胸口小腹甚至是腿根都缠满绷带,恐怕就不用养伤了,直接一命呜呼好了。

柳明岸心里清楚,也没去贱得找虐,默默地下了床,召出丹房的储物库,精心挑选了一只巴掌大的小匣子:“守一丹,服下后三日之内,可无条件帮你压制心魔,耗材太多药性太强没多大用,十几年就炼出这么一颗,早知道就多弄些了……”他看了眼那一脸标志性端方微笑的小崽子,忍不住多了句嘴,“别再作践自己了,听见没?”

“听见了。”叶长青乖乖地接过匣子,珍而重之地收入怀中。

“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很多事情我管不了,只是……”柳明岸不知该说什么好,呛咳几声,喘着气道,“你去看看小辰吧,他很想念你。”

案上的梅香飘来,空气一时沉默。叶长青一路上山泰然自若,可听着这个,怂得笑不出来了。

“迟鸢是想往死里弄他的,九十八根搜魂钉,深入全身经脉的各个角落,光是□□,就耗时整整五天,期间他疼得受不了,挣扎的力道太大,我没办法,只好命人给他绑在了地牢的刑柱上……”

“师兄,你别说了。”叶长青低下眸去,左手攥着玄黑的衣摆,五指青筋毕露,语气有点烦躁又有点恳求,“我不会去见他。”

柳明岸没搭理,自顾自地说:“那五天里,很多次他都说不想活了,求求我杀了他,可是我说,你得活着,你若死了,你师尊回来该多难受?那孩子很懂事,听进去了,后来再没提想死的事。”他摇摇头,叹道,“长青,我一早就和你说过,考虑清楚再做决定,有的人,你辜负不起。”

“是,我也没想辜负。”叶长青站起来,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无懈可击的冷笑,撤后一步,执了个弟子礼,“多谢柳掌门赐药,告辞。”

他并没有真的马上离去,师兄弟之间心有灵犀,又相对无言地待了很久,直到——

哗!扇风掀开密室的门,魔君阴着脸跨出来,冷冷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浪费本君这么多时间。”

一旁,等候多时的闻人戮期待地迎上来:“君上,拷问结果怎么样?”

“你说呢?”叶长青扫了他一眼,“不放心的话,亲自进去验查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