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见山最近发现了一个问题，当然不是指老是跟着他身后的窗，而是另一件事情。

“天内理子”这个名字，一旦想起，就会连血压都瞬间降下来，关于对方的事情，很轻易地就查到了，自己的死刑原因嘛。

所以今天的探讨主题是，“看着「不死原·阴」想天内理子并开着反转术式会发生什么”。

首先，得找到夏油杰……

“杰，出任务去了，只有你现在是观察期，所以不用出任务。”家入硝子抽着烟，把月见山赶出了医务室。理由是，她准备保护一下十一岁儿童的心理健康，不让他看尸体和伤患。

这样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他只能孤独地享受夜蛾正道是的一对一辅导。然而半小时后，两人同时惊异地发现，好像没有这个必要，理论知识，月见山他不缺啊！不愧是每节理论课都会认真听讲的好学生。

“老大，这些咒骸都能玩吗？”月见山坐在咒骸堆里，抬头看着他，两眼泛光，看起来很是心动。

夜蛾正道拒绝的话在嘴边拐了个弯，道：“功能不一样，有些还是劝你别碰。”

“比方说？”

“没有比方说，有我在，所以你都可以碰。”

“哦耶，老大万岁！”月见山趴进咒骸堆里撒欢，但可能是昨晚睡得太晚，也可能是五条悟不在，今天没人陪他闹，过了一会儿，自己就睡着了。

因为身体缩得太快，原本的校服已经穿不上了，月见山现在身上穿的是现买的。款式是家入硝子挑的，一件纯黑的短袖，正面用炫紫色印有“unbridled”的字样，搭的到膝盖上一点的深色牛仔裤，是边沿卷了两卷的款式，短袜和黑与暗紫相间的运动鞋。这算是比较中性的打扮，但穿在月见山身上，莫名就很像一位有待成长的酷妹，尤其是他抢五条悟的墨镜来戴的时候，这种既视感格外强烈。

“嗯，睡着了吗？”

“杰，你回来了，他之前还在找你。”夜蛾正道看了看在咒骸堆里睡着的月见山，道，“要叫醒他吗？”

“暂时不了，我只是顺道来看看而已，不过他的观察期也快结束了吧？”

夜蛾正道点了点头，道：“快结束了，准确说，观察到他变强了，他的任务量，大概还会增加。”

夏油杰愣了愣，惊讶道：“……还增？”

“在他们看来，会反转术式，怎么也不至于猝死。”

“灵魂的事情我还是没怎么懂，但他现在的身体，确确实实是十一岁吧？受得了吗？”

“领悟了反转术式的悟，现在很强，吞噬了几个特级的你，也很强，就算是少了他一个，上边也不会慌的。”

“……”

“不过，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放弃他。”夜蛾正道把新做好的咒骸，放在咒骸堆的边沿，继续道，“高专不可能一晚上全顿悟反转术式，而且你们并没有避讳窗。”

所以，他们非得把他的价值榨干，才决定要不要把他丢掉？

“唔？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吗？”月见山爬起来，揉了揉眼，“杰，你回来啦？”

夏油杰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笑道：“是，睡得还好吗？”

“超级棒！以前也有想象过趴在玩偶堆里的感觉，事实上，感觉比想象中还要好！”月见山举起怀里的河童咒骸，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果然还是最喜欢这个！”

“可能是因为，那是夜蛾送你的第一个吧？”夏油杰摸了摸他的头，笑了笑，“就这么喜欢吗？刻进灵魂里了。”

“因为是第一个嘛，但它是第一个，我却不记得它，真是觉得很抱歉呢。”

“有件事，恐怕得和千树说。”

“怎么了？”

“因为千树的观察期要过了，之后的任务量大概会很大，没问题吗？”

“没关系，之前也很忙，我大概不会在意累的问题。”月见山看着他，疑惑道，“但杰的表情很难过啊，为什么呢？”

“千树，十一岁的你，是什么样的？”

“在神社里被崇拜，被人环拥，除了家庭有瑕疵，一切都好。”月见山有些落寞地低下头，浅笑道，“虽然知道现在已经没有那些了，但毕竟记忆是停在这一刻，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我果然还是很难想象和代入。”

花绘子会杀死雨井和白野他们，没有真实感。

信徒会袭击羽生，没有真实感。

大神官会对自己有恶念，没有真实感。

就连那个男人会死也是，没有真实感。

数据也好，真实的坟墓也好，那间小木屋也好，都能找到，但就算是亲眼所见，仍觉得有距离感。

“那你觉得，如果你知道会踏入地狱，你会上前吗？”

“这得看过程，因为醒悟，都是细小失望堆砌的产物。”月见山补充道，“如山体坍塌，轰然落地的，叫绝望。”

“那千树觉得自己还能忍受吗？”

月见山低着头，看起来有些温柔，回答道：“事实上，两个我都经历过了，现在也很好，如果可以维持下去，辛苦一点也可以。”

夏油杰追问道：“如果有人想抢走你的东西呢？”

“我的东西？”月见山摇头道，“一物换一物，但价值得由我来衡量。”

“你能保护好自己吗？”

“周围有人吗？”

“窗不在。”夜蛾正道适时摇头，“今天守你的是我。”

月见山点了点头，道：“那我就坦白了，我无法用咒力和术式反抗非咒术师，其中包括攻击、防御和逃跑，我跟我的母亲定过这个束缚。”

“为什么要答应？”

“不答应的话，会被杀掉吧？那时候我还不能使用须弥，多少有点害怕啦。”月见山抱着河童跳出咒骸堆，平起一阵风，轻盈落定在他身前，“现在不是我保护自己，是你保护我哦？”

“如果我没有保护好你呢？”夏油杰下意识想伸手接他，发现没有必要又把手垂下。

“那就死掉算了。”月见山看着他，问道，“今天还有任务吗？”

“没有，怎么了？”

“那你和老大换班吧，现在你守我。”月见山解释道，“我不喜欢被陌生人盯着猛看，那会给我不必要的压力。”

十一岁的月见山很任性，还没有站在“保护者”的位置上，不会把自己固定在那个固定身份里，拒绝身上的一切压力。

十六岁的月见山很颓废，站上过“保护者”的高台，把自己的压力当交换幸福的必须，背负没必要的期待，连幸福都熬成了苦味。就算是五条悟，他都对月见山有没必要的期待，不然不会忍着不杀那个狙击手，等着月见山进星薨宫。他也觉得月见山可能有办法，起死回生也许能实现。

能实现个屁，如果真的能实现，这个世界才要出问题了。

十六岁的月见山也好，十一岁也罢，自己是最了解自己的，他就是个喜欢自欺欺人的小人。他只是把大半的生命力给了那个，名叫“天内理子”的壳子，在「母腹」里新造了一个灵魂，给她了一个完美无破绽的身份，用幻术塑造了一段过往。

他怕骗不过自己，骗不过共享记忆的五条悟，于是畏罪自裁，重置出自己的十一岁。笑死，记忆都没有，共享个屁。

压力会杀人，起码被期待的那个人，明知自己做不到，留下一个骗局，就和那些人挥手拜拜了。而看懂了前因后果，现在的月见山，严重抵制压力。

“千树现在的战力很强，可一旦被近身，会很麻烦吧？”

“杰，不可以小看声音啊，「鉴声」是通过声音传递咒力，而不是被音量限制咒力量。心跳声、脉搏声、呼吸声、风声……它们都可以被寄予咒力的，只要一直开着，攻击就会被弹开。”月见山把掌心摊开，一手捏着子钉，松手，子钉垂直向掌心冲去，但最后被弹开，月见山捞起子钉回收，道，“大概就是这样，但也是可以甄别危险系数，再选择性进行防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