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哈!(捉虫)(三更合一)

“你个臭小子!”

“略略略”

岳宁懒得理他俩,书放到一边,收拾菜去了。

岳勇也倒了半筐菜出来,看到妹妹通红的脸颊,嘱咐道:“你嫂子说啊,等开了春,再带你去看看脸,估计就能痊愈了。这些日子,你可要多注意,千万别冻了,出门捂着点。”

“知道了。”

其实,岳宁到现在也不知道她的脸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李桂琴带她看的大夫是个老中医,开始涂药膏,效果不错,但一直去不了根,老中医给她把了脉之后,说了一堆什么气血失和之类的名词,又给她开了半月的口服药,内服外用,这才算好。

岳勇这一提醒,屋里暖和,她是觉得脸上有些痒。看来一会儿,还是要多涂些药的。

两人收好了菜,岳宁想起另一件事。

“对了,哥,明年把家里的地包出去的事儿,你又跟爸妈商量没?”

分地之后,劳作单位又变成了一家一户。川南这边,虽然山地平原交布,但人口还算密集,按人口平均分到手的地不多,好在肥沃,产量不少。

岳宁家人口不算多,上有老下有小,青壮劳动力才三个人。岳宁要读书,李桂琴要照顾一家子吃穿,所以种这么多地些微吃力。

现在家里生计不愁,岳宁就想着,把这些地给家里劳动力充足的人家种,每年帮着交了公粮,再给几袋子米面的,家里够吃就行了,两相实惠,还能腾出手去干点别的事。

没想到,她的这个想法是遭到了老爷子的极力反对。

“商量了,爸还是不同意,非说你这是地主老农的思想,还让我来劝劝你,资产阶级路线走不得……”

岳宁:“???”

这和地主老农有什么关系?又关资产阶级毛线事?

“哥,你是什么想法?”

岳勇哑火,低头一脸为难,吭哧半天才说:“我……我是不想种地,可是,你说,这不种地能干啥去?也像你似的考大学?咱也不是那块料啊!其实这分地之后,咱家地又好,这两年吃穿够用,还能卖点小钱,虽然我是辛苦了点……”

“你那不是辛苦点。爸秋收时候闪了腰,妈又常年身体不好,要不是刘家那几个兄弟帮忙,咱能完活?”

岳勇脸上一红,万分委屈:“妹妹,你嫌哥不中用是不是?”

“这话我可没说。我的意思是,这地给刘家种就挺好的,哥几个儿仗义,和你关系又好,让人家帮忙还不得年年欠人情,还不如把地给人家……”

岳勇赶紧上来打断:“妹,你这话可别说了,被爸听见又要给你开小课堂了……”

“开就开吧,我们好好摆到桌面上来说说理。”

“……”岳勇岔开话题,“你复习得怎么样了?”

岳宁眨眨眼:“还挺好的,肯定能考上。”

岳勇:“……”感觉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兄妹俩正说着话,外面跑来一人,还没进院子就在喊岳宁,是刚刚在村口打圆场的那个川南味的南方知青,他刚进屋,拉着岳宁就要出去。

岳宁手里还抱着棵大白菜:“干啥?”

男知青呼哧带喘:“余、余,余晓,晓玲流产了……”

“哈?”岳宁把白菜放到锅台上,“这,赶紧找大夫,送医院啊!”

“不,她要见你!”

“见我干嘛?”

“救命啊,干嘛!快跟我走!”

软磨硬泡,最后岳宁还是被连拖带拽,塞上了去县城的拖拉机。

村里一共有两台拖拉机,全都被他们借了来。一台拉着余晓玲早走了,一台现在嘟嘟在路上。岳宁缩着手,抱着身子,半是冷半是吓的,哆哆嗦嗦蜷成一团。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一时心软,上了这辆贼车,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川南的山不算高,路也是这两年刚修的,倒没有多崎岖。只是,刚刚这场大雪下来,路不好走,还易出事故,这一路上,她的一颗心七上八下。

只是这位知青大爷是真不怕冷,喝着呼啸的风,一路都在喋喋不休讲着余晓玲的事。只是,有用的信息不多,全都是些情绪化表达。

“你再说一遍,余晓玲那个丈夫是啥?”

“骗子!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他川南味的吴侬软语,裹着寒风,听来分外滑稽。

“到底怎么回事?”

许是真的累了,他张了张口,只喊了句:“到了医院,我再跟你详说。”

到了医院,详说不详说的不知道,岳宁冻得直接问急诊的护士同志借了床家属棉被,把自己裹了起来。护士本以为她是病号,还好心地给他们指路:“发热科在那边。”

“不好意思,我们去妇产科。”

护士眼神犹疑地在两人之间飘来飘去,似乎有些惊讶:“妇产科啊,三楼右手边。”末了两人临走时,还使劲上下打量这位知青大爷,一脸的不可置信,不知脑补出了什么奇怪的剧情。

等两人墨迹到妇产科时,余晓玲已经出了手术室,在病房安顿好。这时,天已经渐渐黑下来,窗外远远亮起几盏灯。余晓玲歪头,呆呆看着窗外,他们进门,她都纹丝未动。

几个人相互嘀嘀咕咕了一圈,岳宁很是无语,到底叫她来干嘛?

“这不人没事吗,趁着天还没黑,我先回家了哈。”

先前的女知青过来拉住她,一直到了楼梯间,远离了病房,这才大概说了情况。

原来,自那王雷走后,估摸着自顾不暇,便和余晓玲没了来往。余晓玲万分悲伤,那日,她去县城买东西散心,正好遇上一个临县的“知青”,是仪表堂堂,出手阔绰。

两人一来二去,便好上了。男方家是省城的,还带余晓玲去见过父母,看着人家不错。回来两人便在镇上领了证,办了婚礼。

开学后,男方先走,没过多久,安顿好后,就回来接她一起进了城。本以为进城是享福,没想到,没过多久,就发现那个男的还有个家庭,连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连之前见的所谓的父母,也不是真的父母,只是干亲而已。

岳宁听着这段叙述,总觉得很多地方都不太对。

“……首先,川南县能领结婚证的地方只有县城民政局,镇里还没有设这个机构。其次,既然那男的家是省城的,也见过父母了,两人直接进城便是,还安顿个什么?”

四五个人围了个圈:“……”

好像是这么回事?

女知青接着说:“晓玲要和他断关系,那个男的不肯,要死要活的,还攥着晓玲家祖传的一套玉饰威胁她,要是分就砸了。还说,她要是敢走,就去她北京的家里闹。”

另一个知青接过话头:“你不知道,晓玲看着要强,其实她可惨了,爸妈早就不在了,家里只有年老的奶奶和寡居的姑姑相依为命,这要是去闹,奶奶年纪大了,可怎么受得了?”

岳宁满脸都写着不信,语气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挑衅:“她就由着人闹?她平时对着我,不是挺厉害的吗?还有你们,不是都挺能耐的?去帮她要东西,摆平那个男的!我相信你们!”

几人沉默,满脸都是不好意思和尴尬。

最后,女知青欲言又止,又拉着岳宁回了病房外,朝里面指了指:“你自己看吧。”

岳宁刚刚来时,人多没发现,余晓玲病床边上,还坐着个陌生人。衣服和头发有些凌乱,但看背影,倒是个俊俏后生。他正在削苹果,还轻声说着什么,也不管余晓玲理不理他。

这不动如山的气场,似曾相识。

“他什么时候来的?”

“就我们在村口分手后不久。”

而后开始自顾自解释起来:“晓玲这次是真的下决心,不管他如何,都要和他断了的,连东西都让我们帮忙收拾回来了,还想着找你请教,咳,请教如何……可是,还没……这男的也带了行李来,非要住下……就吵了几句,不小心……唉,都是命。”

然后如何,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这么说来,这男的使的是“缠”字诀。

岳宁想起,前世她也遇到过一次这样的男人。那人还是个学生,博士在读,很天真,但更顽固。两人约了几顿饭,看了几场电影,他便觉得,把岳宁拿下了,非要岳宁当他的女朋友,还求婚。又是玫瑰,又是直升机的,搞得声势浩大。岳宁拒绝了他,他就要死要活的。

后来——

好像是岳宁扇巴掌的时候,力气有些大,眼镜飞出去,碎了。

可能那男的裸眼看岳宁化了妆的脸,朱红的唇色,觉得有些骇人,便像见了鬼似的,屁滚尿流跑路了。

自此,再也不见。

所谓“烈女怕缠郎”,“缠”字诀自古便是道难解的题。而里面这位,又是个脑子不好使的,几句花言巧语,就哄得她心花怒放心门大开,全不提防这人间世事险恶。

不过——

“你们说她要找我做什么?”

女知青面露尴尬:“请,请教。”

“就是那般请教的?”

那分明是在找茬好吗?

几人面上齐齐闪过尴尬。

女知青赶紧解释:“不不不,你别误会。晓玲她就是,就是……嘴上不饶人,但实际上,实际上……她没有坏心眼,人挺好的。而且,实际上,她对你,对你也……”

“实际上依然觉得我是个无知的乡野村妇,竟然还痴心妄想考大学,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不不不,她既然想去求你,便是从心底里佩服你的。我们也是,我们……我们,都觉得你挺厉害的,就是,就是,”女知青憨憨挠着头,像是在找词,最后也没找到,挠着头扔出一句,“特别厉害的那种。”

岳宁:“……你还真看得起我。”

旁边的男知青倒是意见不同:“不过,我倒是看他是真心疼晓玲,他一路上都在攥着晓玲的手,还一直哭……要是他真的喜欢晓玲,愿意跟以前的老婆离婚,倒也——”

岳宁挑眉:“倒也啥?成就一双美好姻缘?”

旁边几个人还点头附和。

只有一个明白人——女知青跳脚:“你们说什么呢!”

“那你们火急火燎叫我来做什么?劝这男的回去离婚?”岳宁也一个白眼,想把这群猪送上天。

“也不是……”

怨不得余晓玲头脑不清楚,敢情这一群,全是一路货色。

岳宁也不想再跟他们继续纠缠,把被子递给女知青,到了护士台借了电话,拨出去,说了几句话。然后回来,探身进屋,招招手:“那位同志,你出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