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任姝涵又看完了一部电影后,大门处终于传来了身份认证通过的滴滴声。
但听见了大门的落锁声,却没有看见玄关处亮起灯。任姝涵侧过头,在心里好整以暇地数满了二十个数,终于有道高挑但瘦削的身影出现在夜色中他注视的方向。
“你回来晚了。”任姝涵说。
薄迟没有回答,任姝涵眨了眨倦目,心不在焉道:“明天还有庭审,今晚早点休息吧。”
不受控制地,薄迟在黑暗中颤了颤睫毛。
庭审是任先生的庭审,薄迟明天将作为任姝涵与华仕的代表去旁听审判。
只是旁听,任姝涵起初听说还有些意外,毕竟他原本可是以为薄迟将会出现在控告谋杀的原告席上。但后来想一想,他也理解了——距离案件过去已经太多时日,早在薄迟出生之前他爸爸就不幸离世了,更不论说这起意外还发生在国外,就算薄迟再有心为父母申诉,如今的条件也很难允许他真正有效地尽孝。
但任先生那里据说却存留着一份可以令这桩无头“意外”重新浮上水面的证据。
他和薄迟的约定也是这样,他们约定了,在任先生离开之后,薄迟会倾尽全力保护任家的一切,而作为代价的,除了那份仍然未被大家知晓将被如何公之于众的证据,还有必将因此落刑更重的任先生的自由。
任姝涵没有想过要去请求薄迟放过自己的爸爸,他们两个人的约定曾白纸黑字地在自己面前展示过,薄迟要求得并不多,只是一个证据而已,为了那一点公正,他的余生都将和任家这艘死沉死沉的大船捆绑在一起,如果连最后的条件都放弃,那他未免也太可怜啦。
谁要放过谁,这并不是属于任姝涵的抉择,而是那两个人的约定,自己无权也无法干涉。
没有去等薄迟的回复,任姝涵转身上楼。
他自幼畏冷,一入深秋就不爱钻出被窝。电热毯烧得人直流鼻血,任姝涵更习惯用自己的体温温暖枕被,之前的每个晚上,薄迟总会在这个过程还没完成时便躺在任姝涵的身边,但今天,他却花了成倍的时间磨磨蹭蹭,直到任姝涵在暖和的枕衾中缩着身体闭上眼睛,卧室外才终于有人动作极轻地扭开了门锁。
最后一个晚上了。
一步步靠近的人小心翼翼地躺在任姝涵身边的地上,也不盖被子,抱着膝盖,佝偻得比任姝涵更加过分。
他比任姝涵年长五岁,但现在看起来却像是老了五十岁,变得像个老爷爷一样了。
在沉默了更久的时间,久到他确定任姝涵已经睡着之后,男人方才小心地呼唤了一声“因因”。
像是唯恐、生怕会被人听见了似的,薄迟小小声地又说了一遍:“我爱你。”
我爱你。
任姝涵背对着他,看着月色,平静地眨了下眼睛。
我爱你。
我知道。
但我还相信、还愿意接受你的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