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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旭还想说些什么,只是一辆马车已经朝他们靠近了,不用猜便知道是宁仇来了,皱眉一想,未必这事是子钰痴心,说不准是宁仇有意为之。只是这样一来,南下之旅岂不是给了宁仇机会?不行不行,子钰死心眼,不能让他深陷泥坑,随行之人还得多加思索,再不济,便让东厂出动也是可行的。

栾子钰眼睛看不清楚,可是耳朵灵敏啊,一听马蹄声,便知道是澜院的人,又见颜旭发起了呆,便转身盯着朝他们跑来的巨大黑影,等马车近了,嘴角习惯的勾起了弧度,眼睛都亮了几分,挥手高呼道:“宁郎!”

这声呼唤让颜旭从深思里醒来,有些见不得栾子钰这般喜色,只是自己的家仆也抬着轿子来了,更不好在这个地方叮嘱于他,便僵着一张脸和栾子钰告别,从背影看去,颇有些无奈茫然的样子。

马车在栾子钰身前五步的距离停下,骨节分明的手撩开了帘子,里头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宁仇。

面上春暖花开一般的温暖,像是要奖励今天在有外人的场面喊自己宁郎一样,伸出了一只手,半高的放在空中,就等着栾子钰来拉。

刚把脚踏卸了一半的车夫见状,不知该如何是好,也不敢看他家大人一眼,僵着身子的把剩下一半的脚踏卸了下来,而后大气也不敢出一下的候在一侧。

驻守在宫门口的侍卫皆瞧见了这一幕,心下震撼,虽然见惯了宁大人来接栾大人,但今日之举,还是第一次,两人果真相交莫逆,相交莫逆。

朝马车靠近的栾子钰虽有夜盲,可自打住进了澜院,但凡是所到之处,皆是灯火通明,与白天无异,今日更是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马车上挂着一盏灯笼,被风吹动的烛光只能照见宁仇刚毅的面庞。

深呼吸了一下,对于自己只瞧见宁仇一人的状况没有多大的惊讶,笑着将自己的手放进了宁仇的手心,用力的握紧了他,两人体温相碰,冲击心脏脉搏,踩着脚踏便登上了马车。

里头还闪着烛光,栾子钰能看清路,但也不放开宁仇的手,弯着腰进去了,更不坐到自己以往的位置,径直的坐在了宁仇身侧,笑脸晏晏的道:“今儿好冷,宁郎可否借臂膀与我取暖片刻?”

第26章

花开两支,个表一边。

万次辅乘轿回到府里,屏退了娇妻派来请他用晚膳的贴身婢女,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半晌后,才另请了万府的清客兰先生。

“先生请坐。”万道然有些疲倦的捏了捏额角,这次的浙江水患没急着往里面塞自己的人,如今看来还是幸运的,“今日浙江有密折入京,灾民因无法安饱而发生叛乱,钦差大臣刘玲更是被激愤难平的乱民所害。故此陛下决定再开私库,交付于栾……栾子钰,不日前往江南赈灾、平民愤。”

兰先生只坐了一半的椅子,摸着自己的两撮山羊胡,浑身透着放松两个字,“仁宣、兴顺,两位皇帝陛下到底还是看重栾家啊。”

万道然目光深沉,那日殿试,栾子钰意气风发的站立于大殿之内,侃侃而谈,落落大方,就好像是在自己身边金尊玉贵教养着长大的一般,较之家中子弟,竟无一人能及他的半点风采。

转头看向书桌,目光所及乃是《君论》的手抄版,上面用朱砂圈圈点点的写的密密麻麻……柳氏的孩子也快十五了,不知道两年后能不能写出这样的锦绣文章来。

不,应该是没有可能的,那逆子成天的斗鸡遛马,只知富贵温柔乡,能坐下来把《论语》背一遍都算难得。

“老爷倒不必担忧,小公子乃是大器晚成之辈,定有一日能翱翔于九天之上。”兰先生见万道然又盯着桌上的《君论》,顿时警惕了起来,不免违心的夸赞起了小公子,只是这样的可能实在太过渺茫,“老爷若是实在惦念大公子,不妨想想当年黄老先生说的话,要是真留了大公子在身侧,只怕是家破人亡之祸。”

官宦书香门第出生的孩子每一个都是要算生辰八字,一问祸福,二问前程,栾子钰出生的时候,下了数日的大雨便停了,天空放晴,乃是上上大吉,一向相信算命之说的万道然对栾子钰便寄予了厚望。

这孩子也真没叫他失望过,别人家的孩子刚会爬,自家的就能走两步了,还能听懂大人讲话,怎一个聪慧可以形容。

可除了这个,在栾子钰出生之后的一年里,他先是跌了破了相,得罪了上司,更是因此丢了晋升的机遇,而刚出生不久的庶子又染上风寒,眼瞧着不久于人世,整个万府就像被诅咒了一般,除了栾子钰没有一个落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