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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意见最多的就是礼部与翰林院,礼部因为华峰失了面子里子,翰林院也是零零散散,以致这般荒唐的提议能如此迅速的敲定了。

兴顺知道栾子钰还有后招,福至心灵的将视线放到了颜旭身上,若是再派钦差,定要真的是自己人才行,子钰太年轻了,江南水深,连刘玲都被斩于马下,可见有多凶险……

就在兴顺还在琢磨钦差人选的时候,蔡首辅已经先一步提出了派遣钦差的提议,然后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一副撇清关系绝不插手的样子。

他不争,李次辅还是要争一争的,默默在心里盘算起了门生旧故,“再去的钦差必得是有德能服众之人,最好是浙江人,方便沟通安抚流民的情绪……依臣看,不如派国子监祭酒李大人,又或是翰林院侍讲王大人。”

这两人都是清官一派的,前者是两袖清风,后者家中丰厚不屑此道。论官声,李大人在士子之中威望极高,华峰一案,也是靠李大人安抚了燥怒的书生们,王大人家学渊源,自己又争气,不论是士子或是军队,都有路子可走……只是赈灾安抚,和这两人的业务全然无关。

兴顺刚想以此为借口指派颜旭,栾子钰就出来截胡了,“陛下,臣师从段非老先生十载,深知百姓之苦,国之艰难,愿以一介书生之躯,日夜赶往浙江,以替陛下安抚民心!”

话说出口,殿内一片寂静,要说威望,栾子钰比不上在座的几位大佬,可是他的官声新鲜热乎啊,示喜策马一事,至今还有说书人在茶馆、天桥传唱。

而且安稳民心,必得是皇上亲近之人,才能事半功倍,新皇尚未大婚,不曾有子嗣,与兴顺有血缘关系的荣王那是千万不能派的。

这般说来,栾子钰也算是一个合格人选。

不等朝臣找出问题来反驳,兴顺第一个站了起来,两只眼睛圆溜溜的盯着跪在地上的栾子钰,看不见那双黑眸,只有乌黑的官帽,还有些许青丝露出,嘴唇动了动,说出来的话却不是心里所想的,“那便如栾卿所言。”

话语说出,便是驷马难追,心不由空了一下,放在案下的手攥紧了拳头,圆形的指甲在手心里留下了月牙印。

颜旭就在栾子钰身后,听他自请前往,陛下又答应了,哪还记得栾子钰先前的口不择言。江南之地,富商豪奴成群,又多与京中有联系,这番前去除了安抚流民,赈灾,刘玲一事更要查,一件两件的,栾子钰哪能轻易回京?

身子动了动,就想陪着一道去,却被栾子钰退回来的时候,隐晦的拦了下来。

颜旭倒想甩开栾子钰,只是那些大佬已经马不停蹄的商讨起了别的事,再也插不进任何话。

还未商讨完全部事宜,天便黑了,兴顺见栾子钰面上有些疲倦之色,便退了朝,剩余之事压后再议。

站了一下午,大家都没有寒暄两句的意思,但对于圣眷浓厚的栾子钰,大佬们还是想拉拢两下的,官坐到这个位置,谁能保证自己和江南没有关系?这要是过去的时候,查到了一些什么陈年旧事,又或是别的,那真是要了他们老命。

栾子钰端着笑,黑眸深邃,俊逸洒脱的和一众大佬打机锋,说出来的话更是圆滑的让人抓不住切入的话头,只要提到浙江,不论是什么,都能给他转到书画骑射上去,侃侃而谈哪里是不懂诗词,去了也无聊的人。

走在前头的李次辅倒不觉得这个差事被他抢去有什么不好,自己推荐的人都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的,就怕赈灾赈着赈着的跟当地官员撕扯起来了。栾子钰机灵又能忍,且是天下公知的陛下心腹,此去必能知道重点在安,而不是清。

颜旭跟在后头,眉毛紧锁的容不下一点缝隙,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想起宁仇的好处来,若非怕子钰钻牛角尖,此行有宁仇随行,定能保他无碍……

在腹中琢磨来琢磨去,还是觉得宁仇是最合适的人选,明日是要谏上一谏的,就算背上鹰犬之流的名声,也势必要让栾子钰全须全尾的回来才行。

正想着明日该怎么说,走神之际便已经出了宫门,他这边还没回过神来,栾子钰早就站在他身侧,全了礼数,等送往了全部的大人,两人这才对视。

栾子钰知道自己情绪来的莫名,便先笑了笑,刚才的长袖善舞,此刻是一点也没有了,全是小意讨好,惹得颜旭又心软了几分。

颜旭瞧周边没什么人,也不敢说的太明显,只能模棱两可道:“你回去多与宁大人学诗,别辜负了人家的苦心,待你回京,我是要瞧你的功课。”

“自然。”栾子钰轻笑着答应了,一双黑眸在灯火的照射下,显得有些扑朔迷离,偏又是这样轻挑的长相,真有点像勾人魂魄的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