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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手里端着药,不知所措的看着死命拦在床前的七皇子司马澈,阮清辉虎目含泪的恳求他,而宣帝斥责几句他不听,竟亲自上手拉这个儿子,

“澈儿,这是救命的事情,你听到阮大人说的了,她一辈子都会这样时时发作,痛苦难耐,你忍心看她一辈子活在痛苦中吗?”

“可是你们说,药喝下去,她也许什么都会忘了!”

司马澈不肯挪开,身后的女孩发出阵阵痛苦的呻/吟,他回头望去,只见她面如金纸一般,豆大的汗珠不断的从额头渗出,她眉头紧皱,喃喃道:“母亲……原谅我,原谅我……”

这也是他心里想说的,他被成王妃护在身下时,大火吓破了他的胆子,她说自己一点都不痛,他就让自己相信了……

司马澈怔了怔,放下了手臂,任由宣帝将他拉到一旁。

“那一霎心疼你的痛苦,但是之后,我只有长久的嫉妒,不甘,还有后悔……”司马澈自嘲的笑道,“其实你忘记我没关系,但为何后来相见,对我和司马浚却不能一视同仁呢?明明我付出的最多,为什么得到的始终最少?”

谢黛宁无法回答他,瓷做的小鸟渐渐被掌心温度焐热,然而却始终不是真的小鸟。

“我苦思多年,我究竟哪里不好?后来想想,可能就是从那一刻起,就都错了。”

“不,以前的事情,也许是我错了,是我不知为何就对你有了偏见,从未和你心平气和的说过话,也不知道这些事……对不起,但我现在知道了,兴许我们一时还不能成为朋友,可是……也不会是永远的仇敌。”

谢黛宁说着,心里生起一丝期颐,她第一次想也许自己应该服软,应该好好同他说清楚,她抓着司马澈的衣袖恳求,

“你放了我吧,不要让事情再继续错下去了!”

没想到司马澈听到这里,却眸光一冷,遽然讥讽道:“放了你?你还能回到过去吗?你被我圈禁数月,天下人知晓此事之后,你还能安心的做你的沈夫人吗?沈屹还能心无芥蒂的接受你吗?”他缓缓把衣袖抽走,摇头冷笑,“阿宁,你那么聪慧,又怎会如此天真?从你落入我手中的那一日起,你就不再是清清白白的了,天底下,哪个男子能接受自己的妻子被玷污?就是贩夫走卒都做不到,更何况身为首辅,受天下人敬重的沈屹?即便你告诉他没有,一天两天他会信,时日久了呢?裂隙会越来越大!还有你们的女儿,现在,她的母亲是一个被朝廷嘉奖的巾帼英雄,但一转眼就会变成被全天下唾弃的失贞妇人,她也会变成被戳脊梁骨的野种,你知道那时候,你的念念心里会是什么滋味?你的沈师兄,又是什么滋味?

谢黛宁,你回不去了!”

你只能继续做个死人!只有如此,你才会完完全全属于我,否则我又何必费这番功夫,在你最璀璨耀目的一刻,让你陨落?

随着他这番话说完,谢黛宁身上的温度也一点点流逝了。

她不敢面对的东西,就这样被他毫不留情的戳穿了。

是的,她信沈屹,信她的家人,可是天下人呢?她能阻挡他们对沈屹,对念念的伤害吗,能堵得住世上悠悠之口吗?

难道,她也要自己爱的人像司马澈一般,承受多年痛苦和非议,直到被扭曲,被改变?被推上万劫不复?

她真的回不去了吗?

“你别怪我说话难听,一开始的时候,我不是这样,父皇不是这样,你也不是,谁都不曾想过,最终,会如此面目全非。”

司马澈看着她,见她微微颤抖着,眼眶已经红了,一滴泪珠顺着颊边落下,声色不觉又软和下来,把手搭在谢黛宁肩上上安抚道:“但是阿宁,这些都没关系的,今晚我会给你看世间最美好的东西,一个全然不同的开始,沈屹给不了你的,我都能给,甚至更好!只要你相信我!”

“……不,我不要,我……”狐裘下的身躯剧烈的颤抖着,痛苦令谢黛宁蜷缩起来,语句碎裂在唇边,她已不知该说什么,眼泪止不住的落下,一道血线从唇角溢出,人也软软歪倒了。

司马澈的脸色一下惨白,他慌到了极处,一手用力揽住她,一手拍着车壁大叫:“停驾,停下,快宣太医!……阿宁,你别吓我,你不要吓我!”

谢黛宁在他怀里猛烈的咳起来,血沫不断的喷涌而出,落在狐裘上仿佛盛开的鲜花,司马澈又惊又怕,也不知找帕子,只抖抖索索的用衣袖去擦,去捂,却无论如何也不能令她停下,他另一只手摸索着抓住她的手,冰冷如石块一般,一只断裂的簪子叮当落地,司马澈低头看去,她的手心亦是遍布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