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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一动,纱帘被掀开,萧妍的脑袋探了进来,见谢黛宁醒着,她反倒吓了一下,差点喊出声,惊得忙捂住自己嘴巴。

夤夜来访的人是她,仿佛印证心头猜测,谢黛宁微一迟疑,放下了手里的钗子,伸指在唇边比划要她噤声。

那天萧妍离开前,样子就透着几分古怪,司马澈一转身,她怨毒的神情登时消散,眼神没有半点忿恨,反而别有深意的看着谢黛宁。

此刻她缓缓侧身在床边坐下,纠结着一副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毕竟两人从来不是朋友。

“……谢黛宁,你……你能信我吗?”

光线黯淡,谢黛宁却看清了萧妍的神情,她和从前完全不同,从前的她明丽,骄傲,带着股锐利劲儿,仿佛什么都是她的,想要的就一定能得到。

现在这些都消失了,她眼眸里只余清明,谢黛宁不太明白,“我……”她想说“信”,又忽然迟疑起来,“你都看到了,我现在这样,信谁,不信谁都没有差别。”

她垂下眸子,避开了萧妍有些过于亲切的注视。

萧妍慢慢伸出手覆在了她膝弯上,暖意透过薄纱传到谢黛宁身上,她认真道:“我明白,若是我,也没法相信一个曾经的敌人!但是,谢黛宁,我是为你来的,我想救你,想帮你!”

听她一字一句说完,谢黛宁猛地抬起头,有些不敢置信,她的意思是——

“你……为我来?你的意思是,你是自愿入宫,你知道我还活着?不是……谁派你来的吗?”

萧妍微微苦笑,却不怪谢黛宁这样说,在外人眼里,她从来是被利用的棋子,只她自己不知道罢了。

“是,是我自己。”萧妍抛开自怜自艾,“没有任何人派我来,只有我一人。”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萧妍叹息,为什么呢?“因为你对我说的那番话……你向我挑破一切,你说女子一生不易,我其实都明白的!我当时只是……没有勇气承认。你知道吗?那些话本该是母亲对我说,是她该教我护我的呀?!万万没想到却是你……”

她这样说,谢黛宁却只觉受之有愧,那天之后……萧妍就被甄氏当众羞辱,虽然不是她指使,却和她有间接的关系,是阿瑗……

“我不过说了几句话,根本没有为你做什么,而且后来你出宫……就遇见了甄氏……”

“那是我此生最难堪的一天,但真的是因为甄氏吗?”萧妍打断她,“不,是萧家把我推向那个境地的,当初,是我在湖州做了错事!后来,也是我自己被司马澈利用,设局构陷沈学长,而萧家自始至终不过当我是个物件,即便是母亲,关心我衣食住行,却并非真的爱我护我,否则又怎会纵容我的荒唐,任由他人利用我的无知?”

提及萧家,萧妍难忍不屑,道:“我母亲心里只有她唯一的嫡子,我的大哥,连我也不过是给他铺路的棋子罢了。”

当初她懵懂不明,家里为何能容忍她爱慕一个穷书生,甚至答应她,等沈屹高中就提亲,经历种种变故之后,是谢黛宁那番话,把她眼前的迷障都戳破了。

萧家是湖州世家,萧妍是长房唯一的嫡出女儿,从小金尊玉贵的养着,又素有才名,便一叶障目,看不到自家的危机,这一房安逸久了,已吃不了读书的苦,她的父亲,胞兄,都是科举不中,庶弟庶妹,也是才智平庸之辈。

但大家族枝繁叶茂,旁支子弟自有官做的风生水起的,也有的经商才能不逊于长房,只是因为出身,不能掌家罢了。

萧妍的父亲盛年时还压得住,再过几年换上萧广,恐难以服众。

所以知晓萧妍心意后,萧夫人初时震怒,坚决不允,萧妍苦苦哀求又盛赞沈屹才学,萧夫人忽然想到,嫡长房不就是缺个能出仕之人吗?

与其逼迫女儿嫁入高门,离心离德,不如遂了她的意,扶持一个贫寒士子做女婿,还怕不能牢牢掌控在手心?

她派人调查,得知沈屹是真才学出众,家里还无人依仗,便点了头,应了萧妍,沈屹考中之后便做主提亲。

只没想到谢黛宁横插一脚,萧妍逼急了在诗会上下毒,竟误害了皇子,萧家立时撕开温情的面纱,送她去庵堂思过,只求司马澈能饶过,后来更当她只是个废子,任人利用。

这些从未宣之于口的事情,她对着谢黛宁统统倾吐,她的一生,不过是个笑话,被至亲之人利用殆尽,还自鸣得意的大傻子!

虽然现在明白了,但因为家族血缘,也因为女子的身份,她本以为自己不可能解脱,只得随波逐流罢了,可谢黛宁又出事了,她生命里刚刚亮起来的一丝微光,又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