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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刀是母妃给我的,她说很久以前,她那支部族也曾是草原的王者。”

漠漠眼神中的迷离只一瞬,他转头看向洛红月,“大妃,我的母妃,还有我哥哥的妻子们,她们都有部族可以回去,亲人会保护她们,但是你——我的月亮,你在草原上是孤苦无依的。”

洛红月轻声道:“我有你。”

漠漠摇摇头,苦笑道:“你记住,战争来到的时候,男人是最靠不住的,而我身为王子,注定和北狄绑在一起,我不能再保护你了。”

他站起身,扯来一件狐裘裹在洛红月身上,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漠漠已经抄起一根油绳把她捆住,然后一手提起,大声叫骂着走出帐子。

喝得东倒西歪的士兵一路哄然大笑,整个王帐笼罩在一种最后的狂欢之中,漠漠仿佛也融入进去,高声叫喊着。

直到他走出王帐范围,在侍卫的注视下,将洛红月扔到了路边。

她挣扎几下,完全无法挣脱,她努力从狐毛中伸出头去,却看见漠漠仰头看着月亮,脸颊一边有什么亮晶晶的,他唱起了一首北狄民歌:“东山的月亮升起来的时候,你要快点回家呀,你的姑娘只能等待,千万不要叫她失望……”

第二天天亮,才有路过的百姓把绳子解开,洛红月站起身,这才发现狐裘沉甸甸的,她伸手一掏,却是一把金叶子。

路上开始热闹起来,人们熙熙攘攘,蒸羊肉饼子的小摊起锅,热气蒸腾,就像京城的早上一样,洛红月立在街道正中,一时间竟然恍惚了。

忽然有人在背后啊的一声惊叫,她觉得声调熟悉,转脸一看竟是噶胡?他旁边的汉子是柯鸣。

跟着两人回去租住的小屋,她这才知道,柯鸣一直在想办法打听她的消息,所以没有离去。

“其实我没受什么苦。”洛红月扯着脸的笑了笑,大概把王帐的事情说了,只隐去了漠漠待她温情的部分,她这样的身份,苦难是应该的,有人待她好,反而是稀罕事。

柯鸣道:“看来这三王子倒也有点情义,最近很多百姓已经离开,你也回大烨吧,等下我就去外头问问,有没有商队能带上你,越早走越好,这边越来越不安全了。”

洛红月听这意思,似乎他和噶胡并不打算离开,疑惑地问道:“你们……还要继续留在这里?”

柯鸣摇头,似有难言之隐,倒是噶胡突然开口,用他那沙哑又带着奇怪口音的话说道:“柯少爷不肯走哩,他在给沈家做事,要报仇,留下来一起打仗。”

柯鸣一愣,两人一直住在王帐附近,是因为沈承有门路送信进去,仿佛是个叫罗莫伲的谋士,他一直在给他出主意,鼓动拏尔汗出兵,正面迎战,但是沈屹剿灭了北狄骑兵后,拏尔汗仿佛吓破了胆,最近大王子和二王子回来,指责罗莫伲误国,把他杀了。

沈承和北狄王帐内的消息断绝了,他此时突然这样说……柯鸣心里忽然一惊,果然洛红月听到这话,腾的站起身道:“柯校尉,你……你和沈家军联络上了?”

柯鸣看了眼沈承,迟疑点头。

洛红月的眼中迸发出一股热切,眼眶微红,她之所以来北狄,就是想为沈家,为洛家报仇出一份力,她是女子,不能从军打仗,却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探听情报,就像在京城时一样!

更何况这回她竟然被漠漠看上了,这不是天大的便利吗?

只是几个月前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她还没有机会立稳脚跟,送出消息。

洛红月道:“那我不走了,我回去王帐,漠漠喜欢我,他已经不避讳我了,我一定能探听到有用的消息,柯校尉你相信我,我也是因为北狄家破人亡,我一定要报仇!”

噶胡,或者说沈承站起身,道:“那很好,我们正好要接近漠漠,你帮我们引荐罢!”

……

当晚,洛红月又站在了王帐前,她直挺挺的立着不动,有士兵看见了昨晚的那一幕,便没有驱赶她,等到半夜换岗,便有人去禀报了漠漠。

天蒙蒙亮的时候,漠漠终于出来了,他喝的醉醺醺的,看见洛红月脸上悲喜难辨,也不说话,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又看,最后将人往肩上一扛,又带了回去。

进了自己的帐中,漠漠小心的把人放到塌上,头埋在洛红月膝上,闷闷的说:“你们汉人的诗,写的那样好,‘犹恐相逢是梦中’,我看见你站在那里,才明白。”

洛红月的心里钝钝的疼起来,她扭头去看跳跃的烛火,去想父亲,母亲,死去的亲人,消失在火里的沈承……

“我不走,你也不要再赶我走了。”她极力想说的深情,却发现颤抖的声音本不必伪装,“就算被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