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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黛宁走过去坐下,从背后抱住他,柔声道:“师兄……我错了,别不理我好不好?看在念念的面子上嘛……”

沈屹抚上她的手,眼角才平复的红痕又起,他怎么有资格怪她呢?

他转过身,把谢黛宁拉入怀里,像是捧着一件玉器,甚至不敢太用力。

“阿宁,你没错,是我……是我何德何能?”沈屹哽咽着,把头埋在她颈窝里,“我欠你太多了……”

他话音甫落,谢黛宁立即便要开口,沈屹却蓦地低头,吻住了她——他们之间的亲吻,有时热烈,有时缠绵,但都不像这次——郑重的轻吻,却至诚深情。

谢黛宁的唇角一湿,她瞪大眼睛,却看见另一滴泪迅速从沈屹眼角落下,她赶忙伸手去擦,心里慌得不行,语无伦次的说:“师兄,是我不好,我知道是我,你别急嘛……对了,我身子一向强健,你也是知道的,吃得好睡得好,一点不适都没有……”

沈屹摇摇头,伸指止在她唇边,郑重道:“阿宁,我又话要跟你商量。”他看谢黛宁的眸光一向温柔,此时不知是久未相见,还是因为刚刚得知自己即将为父,眼角还红着,瞳中又多了一些坚定,谢黛宁不由点头,顺着他,缓缓倚在他怀里。

“……其实这个念头一直在我心里,只是我没有勇气面对,直到上次你写信告诉我,你对六殿下说,自己的愿望只是和重要的人在一起,我才明白,我也是这样期盼的……我从未为自己而活过,如果不是上天垂怜,让我遇见你,我甚至一无所有,只为‘沈’这个姓氏和背后虚无的意义而活,其实沈家已经凋零,再追忆往昔荣耀又有何意义呢?我不想通过多年征战,无数尸骨,还有与你的分离,去换取那些曾经的权势,富贵,地位,我不在乎这些,我也不想要!为沈家洗脱冤屈是我欠这个姓氏,欠父亲旧部的,如今快还清了,等战事结束,我想带着你辞官归隐……”

沈屹一口气说了许多,谢黛宁却觉得自己并不惊讶,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愿意,她像是早就知道这个决定一样,只是说:“好。”

沈屹握住她的手,谢黛宁忽然想起什么,抬眸微笑道:“我忽然想起母亲了,祖母说她不悔,我以前总是不信,现在才明白父亲辞官离开,她是什么样的心情,恍惚中能记起的,也是如你我一样的。”

沈屹也笑,道:“云岚烧了大半,想必岳父大人一人支应也是辛苦,还有后山开垦的学田,你嫌弃我破坏美景,我就想等有时间了,一定在田埂上种满梨树,到时候花开似雪……”

谢黛宁笑着打断,道:“我记得你说,阡陌纵横,鸡犬相闻,虫飞薨薨,甘与子同梦,想必也别有意趣。”

……

话虽然说开了,心里也不再有任何隐藏,可是算算日子,谢黛宁有孕差不多也三月了,胎像已稳,便不怕长途跋涉。

再不舍,她也知道这时候不能再任性了。

所以沈屹写了折子请旨,等宣帝旨意到了,她便收拾了东西,由专人护送回京。

至于锁牢关这边,她能做的已经不多了,有邓省危足矣,而且赵国公和沈屹都认为入冬前就能结束战事,若是一切顺利,来年春日尘埃落定,到时候沈屹兴许还能赶上她分娩。

只是朵朵不能跟她一路回去,毕竟是战时,她这北狄人的样貌出现在京城,就算阮家无所谓,旁人也会为难她,还不如在锁牢关自在,等战争结束再说,而且还有金雕白咪,谢黛宁也把它留了下来,它更需要北方广袤的天空,朵朵也可以照顾它,而沈屹答应了会好好照料这两位。

谢黛宁带着不舍和思念上路,等好容易再次适应了分别,京城也到了。

阮清辉陪着阮老太太,亲自去京郊迎接,阮老太太又哭又笑,上了马车还拉着谢黛宁的手看个不停,只说她黑了瘦了。

“你这主意越发大了,每次都哄我说没事,自己会小心,会知道分寸,可哪一次都没做到,这次更是离谱,若不是孙女婿回锁牢关,你怕是要把孩子生下来才会跟长辈说!”

谢黛宁点头如捣蒜,祖母年纪大了,这才半年多不见,竟然苍老许多,她心下微微发酸,嘴上也就乖顺了:“祖母,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我想吃家里的酱鸭子,还想吃宝芳斋的点心,还想舅母包的小云吞……对了,还有望哥儿,师兄猎到了一只特别厉害的狼,用它的牙给望哥做了个护身符,能保佑小儿不被小鬼使绊子,晚上不做噩梦呢。”

阮老太太听的又是恼恨又是胆战,想打谢黛宁两下,也下不去手,只得捏了捏她的脸,嗤道:“你快别管望哥儿了,留给你自己的孩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