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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湛氏,世代清流,虽然如今在京为官的不多,但是散在各地却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而且没想到,素来清高的沈屹,竟和湛明关系如之好,日后只要沈屹官途平坦,他的前途也错不了。

他心里来回琢磨,那些话没错,把崔瑗送进宫去,能否得宠生子不说,崔家最多能有二十来年的好日子,即便有了孩子,到了新帝继位之时,又不知是什么境况。

沈屹说的隐晦,他却也听明白了——太子继位,宣帝的子嗣能否活下来是未知数,若司马澈继位,崔家现在就已经得罪他,再扶植自己的势力,难倒还期望能和他修好?

可押宝在湛明身上却不同,他和崔瑗年龄相配,又心系于她,他的前程再加上崔景,崔家倒真有可能改换门庭,成为世家。

听了沈屹的话,承恩侯真的动心了,这些年崔贵妃一直没有子嗣,崔家总是忐忑悬心,外戚起家就是这点不好,荣宠全看帝王的心意。可正经官职功名不同,功劳是实打实的不说,官场同僚之间,只要是一派的,也能互相帮扶。

正思量间,忽见崔瑗和谢黛宁走了进来,崔瑗看也不看沈屹湛明,大声道:“父亲母亲,我不嫁他!”

在场的几人都愣在了那里,刘氏先回过神,拉过了崔瑗道:“傻丫头说什么呢!”她瞥了一眼瞬间煞白了脸孔的湛明,想要把崔瑗拉下去劝说。

沈屹也有些不解,看着跟上来谢黛宁,眼神似在询问,谢黛宁却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在马车上听来的事情,让她根本无法相信!崔瑗告诉她,为了不嫁给宣帝,她已经和司马澈……

她歉然的看向湛明——他并没有注意到她,只死死盯着崔瑗:“阿瑗,你可否给我一点时间,心意说明之后你再拒绝不迟……这般斩钉截铁……就说不嫁……我……”

崔瑗打断道:“湛师兄,你是好儿郎,可是我——我是不能跟着你过苦日子的!”她闭了闭眼,转过头继续绝然道:“我打出生就是侯府贵女,从没吃过一天的苦,可你呢?从一个县令往上熬要多少年?我的青春年华怎可陪你虚度在这些苦日子里?”见湛明要开口说什么,崔瑗又对着承恩侯跪下,郑重的伏身叩首。

“父亲,之前都是女儿不懂事。今日早间我已经去了惠王府,向惠王殿下道歉,他接受了我的歉意,而且我们已经议定,三日之后他便会迎娶我过门,做他的侧妃!还请父亲,母亲为女儿操持婚事。”她顿了顿,又道,“这比进宫还是强一些的。”

承恩侯一时无言,他本就两边斟酌算计,如今女儿自己选了条路,他也觉得不错,便只点点头,算是允准了。

倒是刘氏,嗓子呜咽的哭出了声,“我的女儿呀,到底是被逼……”

崔瑗起身扶着她坐下,然后对已经木然伫立的湛明说:“湛师兄,你我在书院相识一场,也有几分情分在,别的话请不必再说了,我即将成为惠王侧妃,我的清誉,你的前途,都是要紧的……”

……

沈屹三人沉默的出了承恩侯府,崔景送他们到了大门处,长叹一声,拱手道:“沈大人,阿宁,你们……替我向湛公子赔个不是,日后有机会,我再……”

沈屹点头示意自己知晓,看湛明失魂落魄的样子,崔景也不便多说什么,叹息一声关了门。所有人都在努力,想要为崔瑗争取一个未来,可却没料到竟然如此落了空,心里滋味各自复杂难言。

湛明一个不稳险些从台阶上摔下去,沈屹一把拉住他,湛明回头道:“我没事。”他挣脱沈屹的搀扶,跌跌撞撞往前走去。

“湛师兄……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谢黛宁一脸愧色的跟上去扶着另一边,对不起三个字太过轻易,可是除此之外,别的话她也说不出来,给了他满心欢喜,让他千里而来,竟是如今这样一个局面。

两人陪着湛明在京城的街道上漫无目的的走了很久,直到天色昏沉,长街上起了风,小摊贩们匆忙收拾东西,人群散去,眼见一场秋雨将至。

看着瞬间空落落的长街,湛明终于停下脚步,苦笑道:“人生就是如此,或是天色将晚,或是雨打风吹,终要散场的。不切实际的期望,也是我自己给自己许下的,自己骗自己罢了,我期望有一天能有资格跟阿瑗说,我喜欢她,想她嫁我为妻,可是——我根本没有资格。”

“湛师兄!”谢黛宁急急上前劝他,“都是我不好,我应该再问明白一些才去告诉你,我……”

该说什么好呢,她拼命往自己身上揽,却没办法告诉湛明,在惠王府发生的事情,她一直知道崔瑗的性子,比表面上看起来更凌烈决然,可是她也没料到崔瑗会为了司马浚,做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