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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侯让她骂得脸色大变,“啪”地一声把茶碗摔在桌子上,热水四溅。

眼见两人就要吵起来,范氏赶紧劝道:“嫂子别急,这事儿再商量就是,景哥儿也是,一次大理寺衙门都去过,就以为自己能耐了,就算是担心你堂妹,也不该这般和你大伯说话!”

屋内吵吵嚷嚷的,所有人都没注意门外,一个单薄的身影,立在那半晌不动,正是崔瑗,这些话她都听见了,父亲的暴怒,母亲的哀泣,堂兄的焦急,叔父母两头的劝慰……

只是这一切都好似和她没有关系一般,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她转身离开。

丫鬟筠儿赶忙跟上去,担忧的问道:“姑娘不进去了吗?”

“不了,本想给堂哥道贺,谁知又为了我的事情吵起来了,这会儿我进去,也是徒增难堪罢了。”她说的仿佛不是自己的事情,眼神淡漠的瞥过院子里一团花团锦簇,脚步不停的朝外走去。

筠儿赶忙跟上,又问:“姑娘这是要出府?可是要去找谢姑娘玩儿?”因为崔景得了官,侯府里喜气洋洋,晚上还要宴请,崔瑗也被放了出来。

崔瑗摇摇头,数日前刘氏告诉她,谢黛宁来找过自己,说会让湛师兄来提亲,看刘氏的样子,心里已经是愿意了的,母亲说只要等上十日就行,她一定想办法说服承恩侯。

可看今日情景,劝服父亲?这怎么可能,更何况她自己也不愿为了逃避入宫,就拿湛明来当挡箭牌。

“出去逛逛吧,不去阿宁那里。”崔瑗吩咐道,她不想和谢黛宁讨论此事,她知道她一定会劝自己,让她放下司马浚,但是崔瑗却不想违背自己的内心,也不想利用别人。

筠儿应声快跑了几步,去吩咐门房备马车,崔瑗自己却不紧不慢的走着。

虽说出门,崔瑗也不知该去哪里,珠玉华服,胭脂粉黛,她都拥有了,但是——自己也不过是拿来交换荣华富贵的物品,拥有再多又如何?只能一生困囿于后宅,再没有任何事情和东西,能给她真正的快乐,过了十几年这样的人生,她早已厌烦了。

她唯一拥有的是对司马浚的爱,那个小公子,他装成土匪劫走了她……如果是真的,那该多好?

马车一路行到了最繁华的坊市之中,首饰铺子,成衣坊,脂粉阁,崔瑗一一看过去,眸光落在了一间茶社上——里面人头攒动,热闹极了。

她不想和人说话,也不想一个人寂寂的呆着,想了想,吩咐停下马车,带着筠儿进了茶楼。

这里的客人多是市井之中的贩夫走卒,看见衣饰如此华丽的少女,所有人都直勾勾的盯着她瞧。

筠儿忍着惧意挡到前头,声音微微发颤的劝说道:“姑娘,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吧?”

崔瑗淡漠的看了一眼那些各怀心思的眼光,不为所动的垂下眸子,“不必了,天子脚下,谁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为难我?就是有……”

——哪里还有司马浚那样不着调的少年,她想着从前的往事,唇角勾起了一抹苦涩笑意,再看那些心思各异的目光,却无端有些物是人非之感。

她寻了一张干净的桌子坐下,要了茶点,很快注视她的百姓,注意力又被台上那可唾沫横飞的说书先生吸引了回去。

原来就是为了这说书先生,这里才聚了这么多人,而他口中的故事,正是最近京城的大事——九年前的军饷被寻回!

这事儿实在是太凑巧了,甚至带上了几分鬼神之说的色彩,只听说书先生道:“……也是天上神仙有心,才不使沈家蒙冤到底,崔景公子人一走近,地面就塌陷了,露出了金光闪闪的珠宝,珠宝之上放着一封信,正是当年沈家的小将军的绝笔,他自知有奸人谗言陷害,自己一去必要血染京城的,命运浮沉难测,沈大将军又远在千里之外抵抗北狄,就算必死无疑……”

他将沈承描绘成了一个侠义之士,说他死的时候救下了沈家唯一的血脉,自己的鲜血却染红了京城的天空。

人群里惊叫和唏嘘连连,可是崔瑗的心里却泛起寒凉,听来的故事再波澜壮阔,惊世动人,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余音,而当认识故事里的人,感受却是完全不同的,她忽然想起在书院时,沈屹看向谢黛宁的目光,他还不知她是女子,那眸光里便常有悲意……

她恍思着更明白了,很多人都为沈屹身上的冷意吓退过,如今才明白,若不是这样与所有的人保持距离,孤身扛起所有的事情,但凡有一点软弱,如何能撑的下来?

好在他遇见了阿宁!

阿宁很勇敢,谢家负了她和她母亲,她便去讨公道,沈屹的身世如此,身边危机重重,可她还是毫不犹豫的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