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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太后微微蹙眉,“怎么回事?慢慢说清楚了!”

喜敬陪伴她有十来年了,人机警又会来事,在主仆情分之外,汪太后对他还多了倚靠信重,所以对这失态的样子并没有斥责。

“回娘娘,今日承恩侯家的崔景崔公子,他去文昌观祈福,不想那观主带着他到猎苑皇庄闲逛,恰好遇见一辆拉木头的牛车经过,牛车翻了,竟把田地压塌,出了一个大坑洞!那里发现……发现了一具尸体……”

汪太后明白过来,猎苑的皇庄是内执库在管,约莫十来年前,喜敬短暂任过内执库的主事,田地里出现尸体,和他有关也未可知。

只是也并不算什么大事,她经历那么多风浪,又是大烨最尊贵的女人,难道还保不住一个喜敬?

“这也值得大惊小怪的,竟不顾礼数深夜惊扰本宫?”汪太后从塌上把脚放下地,喜敬赶忙膝行两步,替她把绣鞋套上。

“扰了娘娘休憩是臣的不是。”

“说罢,那尸体是何人?”

穿好了鞋子,喜敬仍旧弯腰趴回地上,汪太后看不到他脸,只听他声音里带着惶急,“是个小道童,随身带个包袱,里面装着文昌观那几亩地的地契。”

原是为了这个,汪太后隐隐记得,当年喜敬上任不久,景帝亲征大败失踪,京城的风波好容易平静下来,他便惹了文昌观的官司,宣帝认为他管事不利,虽然看汪太后的面子没有处置,却说他不宜再在内执库,仍调回了慈安殿。

这么说来,说是景帝让他买地,却是谎言了,只是如今地还是皇家的,这奴才也没落得好处!

“这也值得你慌张成这样?”汪太后斥责一句,想了一下,又道,“衙门若审问你,不认就是了,焉知不是文昌观诬告?这么多年过去,哪里就这么巧,当着观主的面牛车掉进坑洞,尸体又就在那埋着?焉知不是他寻来的尸体,伪造了契据?”

她拉拉杂杂说了一通,喜敬却仍不敢抬头,好半天才咬牙道:“太后娘娘,臣,臣的确不曾害过道观的道童,这——臣就都说了罢!尸体倒是其次,是这……是这发现尸体的坑洞,连着一个墓道,因年久失修而塌陷,里面露出不少金银财物,看样子……看样子就是当年沈承带走的军饷!”

汪太后刚拿起一个茶盏,准备润润嗓子,闻言大惊,茶盏也跌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再说一遍?什么沈承带走的军饷?”

“墓道里发现的大批金银财物,就是沈承带走的军饷,崔景当时就使人去报官,自己亲自守着,京兆府的人下的墓道,在里面发现了几张陈旧的单据,交给户部一查,就核对上了,就是那批军饷!”

汪太后的心脏急剧的跳动起来,人久久没有出声,脑海里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沈屹。

自打他入朝,汪太后就隐有不安,事情一波一波的袭来,似乎每一件都是冲着自己来的。而她无力反击,那个年轻人办事沉稳果断,更兼聪慧无双,众人皆知他要为沈家平凡,可他在大理寺的差使,认认真真的办着,并未因私废公。

他破毛江案排的那出戏,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汪太后不能相信,若非早就疑心到了张太妃,如何能安排那么巧妙,将两个人都逼到绝处?只是宣帝雷霆震怒,她又气病了,之后便无法再去追究,他在其中究竟有无私心。

此后她和宣帝愈发离心,母子二人沟壑难逾,皆是拜这沈屹所赐!

喜敬不知汪太后的心思拐到了沈屹身上,看她半晌不语,只得不安的开口:“娘娘,臣伺候您多年,这份忠心您是看在眼里的,绝不是伪装!如今臣也没料到,皇庄田地中会突然冒出军饷!若是知晓,早就禀报给您和皇上了!臣是无根之人,就算私吞这大笔财物,也无法享用,更谈不上留给后人!臣是绝无可能做下这等事情的,请娘娘千万要信臣!”

他说完了,咚咚磕头,嘴里不住的请罪。

汪太后知道他慌什么——那块地从文昌观手里抢来的时候,正是景帝出事军饷失踪,管皇庄的是喜敬,而下旨抄了沈家的是她……

不止是喜敬,汪太后的心也渐渐慌了,宣帝迟早会想到这一层,他会不会疑心自己当年那道旨意,是否是有私心?若再往此处查下去……

汪太后极力稳住心神,吩咐道:“伺候我更衣,我要去见皇上!”

喜敬赶忙爬起来,小跑到架子边,取下了那身属于太后的华贵衣袍。

很快,汪太后的凤辇到了清凉殿外,这里灯火通明,内监们抱着卷宗来回进出,门口守着景祥,看见她毫不意外:“见过太后娘娘,请娘娘稍待,老奴这就进去通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