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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明官位高于他,加上两家女眷一直交情匪浅,他也是问了自己夫人才给了这么句话。

又说:“这件事过去这么多年,没有真凭实据,就是去京城敲登闻鼓,也无济于事啊!”

谢黛宁心灰意冷,靠报官没用,但宗族里可以处罚犯错的女眷,可谢暄若会处理,又何须等到今日?

华庭望着她,这身樱草色的衣裙其实有些大,颜色也不那么鲜亮,谢黛宁一直没空换下,这一日折腾下来,满是尘土折痕,鹅黄色的银杏绣纹仿佛旧日伤痕,累累赘赘。

“咱们要不去梁城吧,让湖州卫所出面,这样县官肯定不敢再推诿。”

谢黛宁缓缓摇头,有什么用?黄县令不敢得罪谢明,会把案子往上推,而且他说的也是实情,一张药方加上两个老仆的证词,还有关于曹氏谋算的揣测,的确称不上铁证如山,就算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就是曹氏谋害了阮清忆,可是没有更确凿的证据,捅破天也无济于事。

能惩治她的只有宗族家法,可惜偏偏不站在自己这边!

“不必了,律法不能给她定罪,但是天地之间总有公正,就算没有公正,母亲还有我,我和她这辈子不死不休!”

她语气平稳,可话中之意却是决然,华庭闻言默然片刻,又问:“那咱们现在……”

“先带母亲回京城!”

华庭点了点头,抓起谢黛宁的臂弯,带着她腾身跃进了后宅,两人放轻了脚步进了祠堂。

谢黛宁径直走到阮清忆的牌位前,直挺挺的跪下磕了三个头,然后道:“母亲,请恕女儿不孝,现在还不能为您讨回公道,但是女儿这一生都不会放弃,必让那毒妇付出代价!现在我先带您回家,咱们回京城!”

她起身走上前,将牌位抱在怀里,正欲转身离开,只见谢暄带着沈屹快步走来,堵在了门前。

短短一个白日,谢暄面色憔悴,鬓边竟然生出了白发,双肩也塌了,眸中没有了往日神采,尽是衰败颓废,“站住!你要把你母亲的牌位带到何处去?”

谢黛宁冷冷的瞟了他一眼,心中钝痛,可是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该做的他却不肯做,她失望到了极点,连恨意都懒得给他,她闭口不言,眸光落到沈屹身上,才终于有了点神采,如暗夜中的湖面泛起的水光。

想起昨夜她还满心欢喜的去找他,短短一天过去,却物是人非,可是母仇不报,她何以为人?未来的事情,只好先放放罢。

“师兄,我要走了!”她哑着嗓子说道。

沈屹心疼不已,上前一步想将她揽入怀里,他一直以为是她的天真娇憨吸引他,让他沉溺,可是今日才知,她和自己原来是一样的,都被夺走了最重要的亲人,刻在骨子里的是一样的悲色。

可她又是不一样的,那些过往造成的伤痛被人小心翼翼的抚慰,终于还是长成了明媚无忧的样子,只是这点明媚脆弱的令人心疼,尤其是在谢暄告诉他实情之后,他知道她并非一无所有,可他必须小心万分,才能护住她。

谢黛宁退后了一步,惨然一笑道:“师兄,今日我走出这个祠堂,就不是谢家人了,我是丧母长女,我还背弃家族,忤逆亲父!今日之事传出去之后,我……”

沈屹打断她:“我不在乎!”

谢黛宁摇了摇头,继续道:“不!不止如此,师兄记得秋闱文册吗?之前我是想听你的,找出证据,不会栽赃陷害!我会听他说清楚,解开心结,我以为没了母亲,我也会有父亲的祝福,开开心心的嫁给你,可是现在我不想要了!因为我的父亲懦弱无能,妻子一尸两命,他却根本不在乎,我要这样的人的祝福有什么意义?既然我得不到我要的公正,那么就用下三滥的手段好了!污蔑也好,栽赃陷害也好,我不在乎!我只要结果是一样的!我要叫他做不成山长,身败名裂!”

沈屹怔住了,望着她不敢置信的摇头:“不可……”

“你敢!”

沈屹话未出口,只听一声断喝,谢老夫人赶来,刚好听见了她的话,她指着谢黛宁对身后仆从吩咐道:“把这个逆女给我捆起来,今日她休想走出谢府!”

这次她有备而来,带了数十个手持棍棒的家丁将华庭团团围住,沈屹和谢暄赶忙回身上前,挡在众人面前。

“母亲!有话好好说,何必如此!”

“好好说?她这是要毁掉你,毁掉谢家!好,她不认谢家没关系,我就算关她一辈子,谢家也在理!”谢老夫人一把推开谢暄,断然喝道,“动手!”

数个男仆手持棍棒,直扑华庭,另有几个力大的老嬷嬷伸手想去抓谢黛宁,沈屹将谢黛宁护在身后,混乱中让那些老婢打了好几下,于是喝道:“你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