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页

这段日子虽在这屋里待过,但是和湛明一起,又是端茶送水的跑来跑去,没怎么细看,这会儿打量片刻,不比宋梓良那刻意布置出的雅致,沈屹屋里书籍文册繁多,整理的井井有条又养护得当,别说卷边,书页上连道折痕都没有,若非有主人的批注,说是全新的也有人信。

再看沈屹,正襟危坐,替她在案上整理出一块空处,动作好看的,竟让人生出些赏心悦目之感来。

若沈屹能拜高太傅为师,那老头怕是做梦都能笑醒吧!

清理好了,他取了纸笔递给谢黛宁,将砚台推到了中间,道:“劳烦谢师弟了。”

胡思乱想被打断,谢黛宁赶忙接过:“不麻烦,师兄太客气了!”她铺开纸,认认真真的抄写起来。

不过不到一柱香的功夫,谢黛宁就发觉自己有点——失策!

这份笔记十分之枯燥无聊,迂腐透顶,一字一句记述掌教所言不说,连他停顿,口吃的地方也一一标记,说日后务要细心参详老师用意,简直荒谬至极!

非常详尽?见解不凡?

她刚还在心里夸了华庭,也不想想他最厌烦读书,真不该相信他!用人失误!

谢黛宁无语的停了笔,还有十来页呢,再抄下去要了命了,而且这样的笔记交给沈屹,这不是自取其辱嘛!

她略一思索,便在笔尖蘸满了墨汁,待移到纸上时手一抖,一大滴墨落下,半张纸立刻污了。

“师弟小心……”

沈屹正看着她誊写,墨汁滴下时他赶忙提醒,只是没来得及,对上谢黛宁的眼神,他顿了顿解释道:“我看你的字迹端严,颇有风骨,刚要提醒你墨蘸的太满,就可惜了一副好字。”

他刚是在看自己写字?不知为何,谢黛宁心头莫名跳了一下,她一挑眉,压下了这怪异的情绪,笑道:“无事,我再写一份就好。”说着顺手把自己那张纸揉成一团丢开,又捞过沈屹手边的册子:“我也看看师兄的字,这才真是好字!真想不到会是左手写的!铁画银钩,苍劲有力……”

把能夸的词统统倒出来,她才抬起头道:“我在京城的先生老是说我腕力不足,又不肯下苦功夫,他若是能见到你的字,不知该怎么夸才好呢!”

沈屹让她夸的哑然半晌,才慢慢道:“练字的确要腕力,我幼时腕力也不足,后来专门练习了悬腕才算好些,你若想学,闲暇时我可以教你。”

“师兄也不白教我,等到了京城,我带你去拜见我的那位老师,他可是饱学之士,到时候你也一定高兴!”

谢黛宁这段日子有时候刻意为之,想从他这里探知一些书院的事情,但是有时候又是真心想和他亲近,很多次她自己也分不清真心假意,但心底深处她是有些愧疚的,想想沈屹醉中都在念叨什么做官之事,必是他心中执念,所以等明年京城春闱,她带他拜见高太傅,一定有所助益,也算做是她赔罪了!

沈屹含笑点头,另外拿了一张纸递给她,又示意她把自己的册子还回去。

“不过话说回来,师兄你这写的是什么呀?”谢黛宁没还,反而随手翻了翻,“我瞧着是个账本?”

沈屹道:“正是我负责的一些书院账目事宜,每隔几日便要登记造册。”

谢黛宁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怪不得师兄手伤了都休息不得,原来是为了这事儿。”

沈屹道:“这些账目只我一人知晓原委,无法交托旁人,不过也没大碍,我用左手慢些也能做好。”

“那我来帮师兄登记吧,你说我写,这样也能快些!”她神色自若的把笔记推开一边,将册子铺在面前,提笔蘸墨,等待沈屹开口。

沈屹自然是推拒,可谢黛宁却坚决要帮,几个来回沈屹又败下阵来,只得依她,他翻着书院各处汇集上来的账目,教谢黛宁把信息一一登录上去。

沈屹左手写字再顺畅,也得录一条,放下笔翻看账目后,再提笔写下一条,这样的的确快了许多,不过一个时辰,两人就把上半月的账目登记完毕了。

谢黛宁翻了翻账册前面部分,还问了几个不明之处,等一切都熟记在心之后,才笑呵呵的还给沈屹,道:“我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沈师兄若不放心,可以再看一遍,然后就能交给田掌院了!”

做完了这些谢黛宁伸个懒腰,推说要回去歇息,起身告辞离开。

她走后,沈屹又翻开了账册,眼前的字笔锋婉转,一看便是下过功夫的,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不堪。

他再翻开前面,自己的字简洁精炼的有些冷咧,而后半部分,虽然多了不少废话,却又流露出一种清秀灵动的韵味。他合上册子,谢师弟虽然跳脱,但对自己要求还是颇为严苛的。正想着,册子里滑落出一张小笺——师兄,我可记下录到哪里了,你胳膊好之前,都不许再自己提笔!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