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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公子,你确定是来云岚书院求学?不是隔壁县的云耕学院?”

谢黛宁正背对着他看墙上的听讲图,语气轻浮的笑道:“先生说笑呢?云岚书院是天下第一的官办书院,学生再糊涂,也不至于和什么云耕学院搞混!莫不是先生老眼昏花,漏看了学生的名字?”

程书办是个书痴,虽无功名却博览群书,在书院管着登记之事已有十来年了,平素书院上下对他甚为尊敬,哪见过学子上来就说他老眼昏花?不禁勃然大怒,将名册重重掷在桌上,怒道:“老朽就是再不济,也不至于十来个名字里也找不到一个你!不信你自己来瞧!”

谢黛宁看着程书办气成猪肝色的脸,微微一挑眉,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仿佛是嫌他大惊小怪,又有点正中下怀的得意。

这一会儿功夫,房里又进来了数名书生,众人看着她慢慢悠悠上前,将名册仔仔细细翻过好几遍才丢回桌上,满不在乎的说:“还真没我的名字,想是你们书院抄录时出了岔子罢!”

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根本就不当回事儿。

“出岔子?怎么可能?程书办最是小心谨慎,这么些年登记学子姓名,连字都不曾写错半个!”书生惊愕的叫出了声,他觑一眼程书办神色,生怕他年纪大了,再被气个好歹出来。

程书办却稳住了怒气站起身,正色道:“能入我云岚书院者,不是各地推举的佼佼者,就是参加书院考核,竞争一番方能获得入学名额,但无论如何,这等大事,想必各位都会当顶要紧之事来对待!”

他停下来一环顾,众人纷纷附和道:”这是自然!”

“先生说的是!”

程书办满意的点点头,又盯着谢黛宁冷声斥道:“是以这位谢公子,你态度如此轻慢,实在不能不令老朽怀疑,你究竟是如何取得的入学资格?又或者你真的有资格吗?”

“先生这话,是怀疑学生学籍文书的真假?”

谢黛宁一番作态本就是为了激怒他,正等着他这话呢,她堆起冷笑将学籍文书抖开给众人去瞧,京城官学红印,湖州府学官印,皆是清清楚楚。

“正经的印鉴,诸位可都看仔细了!是假的吗?”

无人敢答。

她连声笑叹:“真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啊!书院的先生不可能错,我的文书也不假,如此只能是湖州府学错喽?既如此,不如使人去请府学的大人,我倒要看看是书院的面子大,还是府学官大?”这样阴阳怪气,分明是指程书办犟脾气不肯认错,书院又仗着名声欺负人。

程书办气得连连跺脚,他是个书痴,明经辩义自是无碍,可和人争执口舌却是不利,跺脚半天一句话也回不上来,又拿起学籍文书仔细去看,文书的确不是假的,可名字也是真没有!

他一时想不出缘故,急的满脸是汗,黄晶镜架几次差点滑掉地。屋内其他人也不耐烦了,纷纷小声埋怨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呀……?”

“先生,可否快些呢?”

“对呀,找不到他的名字,先给我们办不行吗?”

谢黛宁转头对众人笑道:“急什么,总得有个先来后到罢?本公子没吃早饭就到了,哪想到赶上这等倒霉事儿?若是等你们都办完再轮到我,且不说公不公平,我先饿死咯!不过你们也莫急,簿子上不过十来个名字,我的事情弄清楚了,眨眼功夫就给你们办完了。”

他自称本公子,全无半点学子儒雅自矜,程书办忍不住抬头瞪他一眼,本来不屑入眼,这回却把那纨绔样子看了个分明——

唇红齿白,好样貌是不必说了,就那身绯红的锦袍流光溢彩,便是他眼神不济,也知是上好的料子,身上配饰不多,但腰间锦带镶金缠玉熠熠生辉,绝非凡品,还有那双鹿皮小靴子,又轻便又好看,书院里也有纨绔子弟,但还是头回见这样式儿的打扮,这副富贵公子的模样,在一众布衣书生中分外扎眼。

程书办忽然想起什么,猛的问道:“谢岱宁,你可是官推学子?”

“那是自然!”谢黛宁听他总算问到了点子上,心下松口气,笑眯眯道:“我说官推的正经学子,京城广平坊人士,去岁取的生员!学籍文书是京城的刘学政亲自盖的戳!”

周围似有人微微发出惊叹,程书办却是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指着他的鼻子忍了又忍,终还是大声怒道:“胡闹!你太胡闹了!十日前,官推学子的报到就已经截止!你足足晚了十天才来,就这还想入院求学?”

他在负责入学数十年,从未见过一人迟到,也从未见过有人把如此人生大事当儿戏一般,他根本想不到会是这个原因,哪怕是现在,这学子还是面色不改,一脸轻浮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