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细手指拧上瓶盖,书咛随口问:“为什么?”
晚风吹了进来,额前一缕发丝被吹起,若有似无地拂过眼睛,微痒。
身旁向来叫人如沐春风的嗓音就是在这时顺着风一起吹到了耳边,带了点儿笑意——
“你看起来太乖了,不像会不管危险来这里。”
书咛抬手想将碎发拨到耳后的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住。
是截然不同的声线,嗓音也完全不同。
可是这一刹那,她恍了神。
脑子里,满是那个昏暗无人的夜,那人懒散地倚着墙,嘴角叼一支点燃的烟,猩红若隐若现,神情疏离难辨。
骨节分明的长指拿下烟,露出的一截腕骨冷白,他眼皮轻掀,嗓音似携着蛊人的坏笑,但难掩淡漠——
“太乖了。”
“书咛?”
书咛眼眸垂下,想问怎么了,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
一下下的,莫名很急。
她低头拿出来,触及到屏幕上的名字时,微怔。
周清远瞥见她难得出神的模样,没再继续:“我去病房看看,有空再聊。”
书咛回过神,说好。
手机还在振动,是江述打来的。
江述是她的高中同学,也是那人的好兄弟。
当年高考结束出事后,她几乎断了和班里所有人的联系,也没有再遇见过从前的人。直到几月前,她在医院意外被江述认出叫住,被要了联系方式。
不知道为什么,书咛心跳突然抖动了下,有些不安。
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一样。
“喂。”抿了下唇,她接通。
那边却没有马上说话,也没有其他声音。
很安静。
安静得有些诡异,叫人心慌。
手机无意识地握紧了些,半晌,书咛重新开口:“江述?怎……”
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江述打断了。
“书咛。”
他的声音压得很沉,难言的嘶哑。
接着是打火机开盖的清脆声响,一连按了好几次。
又是沉默。
书咛心跳无端快了起来,先前那股形容不出的不安蠢蠢欲动。
她咽了咽喉。
“你……”
“你还记得阿让吗?”
话音戛然而止。
书咛呼吸骤停,抵着斑驳墙壁的指尖一个失力,指甲划出痕迹,灰白的粉末纷纷掉落。
周遭骤然无声,唯有心跳在顷刻间极端狂乱。
一声声,又重又闷。
“阿让,”他的声音再钻入耳中,“陆之让。”
比刚才更低,哑得不可思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书咛竟听出了一丝极力压制的颤音。
明明刚喝过水,唇却又变得干燥起来,几番蠕动,好几秒,她才勉强挤出几个字,听着很官方:“嗯,记得。”
怎么可能不记得呢?
一句“他怎么了”到了嘴边,可她像是突然间失声,怎么也问不出口。
或者说,是不敢。
心跳快得就要不能负荷,就在像是要炸裂的时候。
“我在平城。阿让……今天,他下葬。”
她听见江述说。
明明这座城市的夏季燥热得厉害。
可是。
此刻顺着窗户吹进来的晚风,竟吹得书咛五脏六腑都在发凉,唇齿也逃不过地在发颤。
她张了张嘴,想说这个玩笑不好笑。
可她发不出声音。
好久,久到唇齿变僵的时候,她听到了一道又干涩又难听的声音,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你说什么?”
江述的呼吸很沉。
大概有半分钟。
“微信。”他说。
书咛恍惚,极缓慢地从耳旁拿下了手机,低头。
外面的温度太高了,烫得眼睛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