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小松鼠

告解教堂 酒过九巡 5234 字 2022-09-25

“那天在医院,我还看见漂亮医生摸你腹肌呢,我不也没说什么嘛。”

瑞德的反应向来迅速,她的重点跑偏了,他却没有。

所以那次生病的是另一个好朋友,而他看见的走廊里那个,是好朋友的失恋对象。

想起那几天的情况,意识到自己的小心眼,瑞德也觉得有些好笑。

“所以你在医院就看见我了?”

“你不是平时挺爱说话,怎么关键时候,该说的又不说了?”

“该说什么?说我也想看,你能给我也瞅一眼吗?——我该说的都说了呀,还不是什么也没捞着。”

这下瑞德是真的笑出来了,高度折叠的眉眼都舒展开,鹅绒般细密顺滑的睫毛震颤着上翘出一道小弧。

“行,那给你捞,看你能捞着什么。”

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把於星夜送回了她自己家。

时候莫名其妙就不早了,喊她下车还不肯,磨磨蹭蹭地,回个家都还要人哄。

越哄还越来劲,最后还是瑞德拉下脸来,端起声线问她,“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於星夜这才哑了火。

下了车也还在小声忿忿不平,“你当然不急了,也不看看是谁馋谁。”

早知道,刚才亲亲的时候就不应该抠手指!

.

隔天,於星夜不用上学,瑞德本来也不用上班。

但是他说有事要出城,於星夜睡醒起来,就只看到他一大早留下的那一条短信。

她再回信去问,瑞德没有打字回她,只传过来一张截图。

上面是导航地图,显示已经出城了,距离下一个高速出口还有十三英里。

於星夜觉得,有必要轮到自己也做一回买好咖啡去拍家门,找姐妹共享最新进度的事了。

徐嘉仪给她开了门就又窝回被子里,躺好了才问她,是正经确定关系谈恋爱,还是只是date,“你们有说清楚吗?”

於星夜大致也明白这中间的区别。

relationship更正式,具有date所没有的排他性,这点很合理。

只是於星夜觉得,对于她自己来说,没有区分这些概念的必要。

“想那么多干嘛,反正我只要确定,我自己的态度是很端正的,就可以了吧。”

徐嘉仪没忍住多看了她两眼,看她挺理直气壮又还胸有成竹的样子,提着一口气想说点什么。

憋了半天,最后还是松掉了这口气。

“......倒也是。”

“本来嘛,这种事情,也不是说我可以你就不行。只是你自己千万要把握好,别一不小心玩脱了。”

於星夜满不在乎地咬着吸管摆摆手:

“不会不会,我根本就没有在玩啦。”

“再说了,图个开心而已嘛,别的也没有什么多大变化的,除了有的时候距离近一点,其他时候也还是一样的相处啊。”

估计也就只有她能真心实意地觉得,“没有在玩”和“图个开心”这两种状态之间,并不冲突。

於星夜又问徐嘉仪,跟秦念之怎么样了。

要放在平时,对于徐嘉仪往常的那些“男嘉宾们”,她们通常都是一两个标签贴上去,称呼代词就有了。

像之前的什么队长,什么士兵,又或者是什么赌场男。

反正像这样,用一个简陋标签就代指掉一个人的聊天模式,在她们两个的对话中出现的频率也不高。

一般来说,一个标签的使用期限也不会太长。

所以若是按照常理来看的话,轮到秦念之,多半也就是一个“奶狗”、“助教”、“小老师”之类的词,任选其一就算了事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觉得秦念之这名字实在秀气,也可能是还记着那天咯吱作响的楼梯间里,看见的秦念之堪称复杂的神色。

比起那些怎么选都戏谑又轻蔑的标签词,她还是觉得,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地叫人家的名字,才对应得上他在医院里跑前跑后,为徐嘉仪操的那份心。

徐嘉仪却撇撇嘴,还是那句,“谁知道他作的什么妖。”

仿佛不愿意多提,更不愿意多再想起这么一号人。

只是顿了半晌,话题时效都几乎已经过去了,又补上一句:

“说翻脸就翻脸,随便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落在无人出声的卧室房间里,空旷又突兀。

徐嘉仪半躺在床上,也不耽误她伸长了脖子用吸管喝两口pinkdrink,抬眼瞥见於星夜打从聊完上一个话题,就一直在低头刷手机。

刷得还挺投入,不像是娱乐,更不像打发时间随便刷一刷。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虽然网上都说最好的朋友就是,待在一块儿各干各的,不会无聊也不会尴尬。

但是这一点她俩相当同仇敌忾,都非常不喜欢明明只有两个人的场合,其中一个人却狂刷手机,不跟对方聊天,也不互动。

也说不上来是觉得不受重视,还是单纯不对味,总归就是两人都很不喜欢这样的行为。

曾经有个学姐,不是之前跟她们这个圈子一起玩的,是一次学生活动偶然认识的,说是老乡,就兴冲冲约着要出来吃饭。

於星夜想着新认识个朋友也挺好,乐乐呵呵地就去了这位学姐说的地址。

那时候於星夜还没考驾照,也没有买车,是自己打车过去的。

到了才发现学姐发的地址是她家。

上楼一看,学姐还没化妆换衣服,她只好耐心等人家收拾完,由学姐开车两人一起去了一家意大利菜馆。

於星夜其实没有很喜欢意大利菜,总觉得黏黏糊糊的,吃在嘴里不怎么清爽,也不开胃。

结果那位学姐还全程一直在手机上回消息,叮叮咚咚敲敲打打响了一晚上,简直比联合国秘书长还日理万机。

强忍着吃完那一顿饭,回去的时候於星夜怎么都不肯再上那学姐的车了,随口扯了个理由说还约了朋友有点别的事,转头就冲去了徐嘉仪家大吐苦水。

后来那个学姐还来蹭他们的局,见人就说都很熟,都是经常一起吃饭的朋友。

这会儿徐嘉仪旧事重提,“於星夜同学!你现在的行为,就很像她你知道嘛!我很不喜欢,你也不喜欢!”

“怎么当时我还跟你统一战线站在你那边,现在转眼你就成为了你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种大人吗!”

於星夜头也不抬,依旧盯着手机里搜出来的生日礼物的选项,和各种别出心裁的庆祝方式。

只放下星冰乐,腾出一只手隔空安抚炸毛姐妹:

“理解一下啦,这不是,下个月瑞德生日,我想找点参考嘛。”

徐嘉仪撑着床头坐起来,又喝了一大口pinkdrink,冰块化得差不多了,剩下里头的草莓果碎有点酸,连带她的语气也跟着酸酸的:

“我生日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当回事。”

於星夜这才终于抬起头来,很认真地跟她解释:

“那是因为我跟他还不太熟嘛,客气总要讲的。”

“跟你的话,不用参考网上的建议,我也知道要怎么哄你高兴呀。”

於星夜说的没错,她果然很知道怎么哄徐嘉仪高兴。

就这么郑重其事地,目光灼灼地一句解释,徐嘉仪就已经什么不对劲的滋味都没有了。

反倒开始有点同情起瑞德。

——这位当事人大概还不晓得,在於星夜这里,他的定位已经一会儿是“图个开心而已”,一会儿又是“不熟所以讲客气”。

“所以你打算怎么整啊?总不能还用你那招‘蛋糕大法’吧?”

所谓“蛋糕大法”,是於星夜偷懒用来当做万能的一招。

就是不管是谁生日,是什么关系,玩得好不好,她每次都抢着负责准备生日蛋糕。

这样既省心省事,又能保证是绝对用得上的应景的准备。

功夫全都花在扎扎实实摆出来看得见的地方了,不可谓不聪明。

可是这次多少有点不一样。

徐嘉仪的问题正中了红心,於星夜暴躁挠头。

“啊啊啊啊我就是不知道!我倒是不介意,蛋糕我觉得也行啊,但是他说到时候有个生日会哎!生日会!什么概念啊?”

徐嘉仪笑了,生日会什么概念?

那得是她们小女生才爱搞这些吧。

凑一帮子关系远近深浅不一的人,张灯结彩的,小气球一吹,小彩带一挂,穿个紧身裙戴顶小皇冠往c位一坐,最后咔嚓九宫格,往所有社交账号都传一遍,才算礼成。

笑完又戳中一个盲点:

“几岁的生日啊?总得知道插什么蜡烛吧。”

“......”

没想到会在这种基础题上被问住。

她只是在早晨那张截图上,刚好看到瑞德的新消息通知,应该是他的朋友,问他今年的生日会怎么安排,是不是还在老地方。

於星夜不知道老地方是哪里,甚至不知道瑞德生日具体是哪一天。

指甲尖抠着手机壳的塑料边,还是打字过去问了他。

瑞德没有马上回复,他的电话回过来的时候,於星夜已经在咖啡厅的drivethrough窗口排队了。

休息日的早上人不少,透过店门玻璃看,很多抱着电脑的学生。

还有一看就是约出来做小组作业的,三四个人各自开着同样的幻灯片。

於星夜接起电话,熟悉的声音通过电流传导,轻重不一地摩挲她的耳廓。

“是下个月二号。”

“可能还是免不了得办,准备等确定了安排,再正式邀请你的。”

很诚恳也很坦荡,於星夜踏踏实实地“嗯”了一声。

前车刹车灯熄灭,向前挪出空来。

於星夜轻点油门跟上去,轮到她停在收音喇叭箱跟前。

“我在排队买咖啡,轮到我了,先不跟你说了噢,你路上开车小心。”

喇叭里传出闷闷的轻快女声问她要点什么。

其实刚来美国的时候,於星夜英语学得也就那样。

口语是从小学的,但是学术使用反而比日常表达更顺当。

听力更是,生活中没人会像磁带和广播里那样,那么字正腔圆地说话。所以看不见口型。就基本等于听不明白。

所以这种隔着电话,隔着音响的对话,她基本靠猜靠推理。

后来时间久了,她就渐渐不太在意这个小问题了。

反正跟不熟的人也基本不需要电话沟通。

直到那一次以为自己遇见也许是梦魔弗莱迪,又也许是迈克尔麦尔斯的变态杀人魔,不得不在电话里求助。

她才发现,原来她的盲听功力并没有提升。

接线员的话也半懂不懂,警车里的对讲机里的人声更像是直接脱离了日耳曼语系。

於星夜回过神来,轻舒了一口气,告诉给音响,“一杯摩卡星冰乐,一杯pinkdrink,都要中杯,谢谢。”

那时候哪里知道,缺陷不是不在意,就不存在了。

短板总归是要补起来的,是个学生都听过“木桶原则”,不补迟早漏光桶里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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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寻思你说跟他不熟,就是在跟我讲客气呢,这是真不熟啊。”

於星夜放下手机,“跟你有什么客气好讲。”

其实心里一沉,面上却越发显得有模有样。

“到时候不就知道了。再说了,现在谁还摆数字蜡烛啊,破坏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