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私事。”陈可南冷冰冰地说,“跟你没关系。”

秦淮一下子愣在原地。

上课铃已经响过很长时间,偌大的教学楼早就恢复了宁静,读书声远得像是从梦里传来的呢喃。陈可南别开眼睛,秦淮只能看见他被阳光染成金色的睫毛。

“我——”秦淮努力地咽了一口唾沫,喉咙里火辣辣地灼痛,“我以后不跟罗雨洁来往了,会耽误她。我也说不上喜欢她。”

陈可南沉默地听着。

“我以后也不给你找麻烦了。我想回你那儿补课,”秦淮停顿片刻,忽然咬紧牙关,几乎是挤出话来,“我们就跟以前一样行不行?你别跟夏开霁在一起。”

陈可南从栏杆上垂下的手指动了动,然后慢慢握紧了。“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话。”他说,“秦淮,你到底搞没搞清楚我是你什么人?”

秦淮脸色惨白地看了他半晌,忽然开口,“你都知道。”他笃定地说。

走廊上一片死寂,阳光笔直地穿过他们,发出铁丝拨动一般的声音。秦淮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扯住陈可南搭在栏杆上的手臂,“你肯定都知道!你明明心里清楚我——”

“别闹了!”

陈可南一下子甩开他的手,秦淮不由自主地趔趄了一步。陈可南深吸了几口气,突然又恢复了平静,目光攫住秦淮,低沉而坚决地说:“你马上转班。我明天跟你父母说。”

第43章

转班的事办得非常顺利,教务处和学校向来很重视学生早恋的问题,加上秦旭宏从中打点,第二个星期秦淮就转到了八班——最好的文科班,他和余俪相当满意。

八班的班主任徐涵似乎对学校的这个安排颇有微词,但也毫无办法,只得把秦淮安排到角落的最后一排。她顾不上对秦淮嘘寒问暖,其他人也一样。月底就是期末考试,下周的高考一结束,他们就要开始高考倒计时了。

但秦淮对这崭新的一切似乎也都漠不关心,每天只是在课桌上蜷成一团睡大觉。

他真恨死陈可南了。

高考这三天学校放假,秦淮哪里也没去,把自己关在家里。他没看比赛,没看漫画,甚至也没有趁着家里没人偷偷打游戏,一直在卧室里的小沙发上躺着。小沙发盛不下他,手脚都吊在外面,长时间血液不畅而发麻发冷,他才慢吞吞地换个姿势。

晚上他睡不着,找电影来看,动作片的枪战闹得他脑子里叮叮当当地作痛。他看起了陈可南以前说过的《华沙的最后一枝鸢尾》。秦淮从没看过这么沉闷无聊的片子,最后歪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后脖子酸痛。

他把电影倒回到之前睡着的地方,继续看起来,像是在跟什么人较劲。最后劳埃德·珀西饰演的孤儿在一个清晨抛下了年长他许多的女钢琴教师,独自上路,消失在十月的浓雾之中。秦淮情不自禁叹了口气。他发觉陈可南说得对,当年的劳埃德·珀西比他后来演的特工和超级英雄都要好得多。

“妈的,陈可南。”秦淮把怀里的靠枕揉得凹进去一个深坑,重重叹了口气。

秦淮的期末考试成绩不好不坏,秦旭宏难得夸了他两句,秦淮却毫无反应,斜躺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从余俪新买回来的一束红玫瑰抽了一枝,拿在手里晃来晃去。

秦淮暑假期间准备参加语言考试,秦旭宏打电话给他的新班主任徐涵,说秦淮不参加暑期补课,徐涵答应得相当痛快。在学校的最后一天,所有课都在讲评期末试卷,秦淮无所事事,撒谎说自己不舒服,跑到教学楼角落的音乐教室外面抽烟。

音乐教室在过道的尽头,秦淮趴在栏杆上,望着对面被爬山虎覆盖的老楼,开始数究竟有多少片叶子是被阳光照亮了的。

四十七片,要不就是四十八片。他看得眼眶都酸得发疼了。

秦淮按灭了烟,又点上一支。烟盒已经空了,他觉得不太舒服,喉咙里沙沙地疼。幽暗的走廊像动物的喉管,通到那一头忽然亮起来,阳光照到墙上和地上,那是陈可南的办公室。

秦淮的喉头忽然哽了一下,烟呛进气管,他猛地咳嗽起来,好半天才渐渐止住。

远处传来一声门响,秦淮抬头一看,陈可南走了出来。他没走很远,就站在办公室门前的风口上,低头点了一根烟。

秦淮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烟,他居然跟陈可南在做同一件事,真是糟糕透顶。他这么想着,脸上却微笑起来。

陈可南似乎百无聊赖,左右望了一望,突然一转头,看见了过道尽头的秦淮。秦淮还站在原地,嘴里叼着烟,是角落里凝固的一尊像。

距离转班已经过了一个月,可秦淮觉得好像还是昨天发生的事情。这一个月他只见过陈可南三次,第一次他从后门的玻璃看见陈可南匆匆经过,之后两次更加是草草一瞥,每次秦淮刚反应过来那是陈可南,他的背影就消失在穿着校服的学生汇成的洪流里。

这实在是很奇怪,他现在明明跟陈可南在同一层楼。

他们隔着不长不短的过道默然对视了半晌,陈可南吐出一口烟,缓缓朝秦淮走去。秦淮动了动嘴唇,烟灰簌簌飘落,他清晰地感到揣在裤袋里的手变得潮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