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陈可南随口问。

“陈可南!”

“秦淮?”陈可南像是有点惊讶,随即又笑起来,“新年好啊。”

秦淮转头瞥了一眼正紧盯他的收银员,清了清喉咙,不自在地说:“新、新年好。”

“什么事?”陈可南问完,立刻又说,“我希望你打电话过来只是为了跟我说新年好的。”

“你是不是回来了?”秦淮问,“我想找你借钱。”

“你怎么知道?”陈可南更意外了。

秦淮说了刚才碰见周源的事,又担心陈可南不肯借他,就把跟父母吵架的事也说了。陈可南听得直发笑,最后说自己在胜口路的公交车站等他。秦淮把身上仅剩的十块换了零钱,给了收银员三块当作电话费。

春节期间的公交班次少,秦淮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车来的时候,天又开始下雪了。他跳上车,蓬勃的暖气先是让冻僵的手一麻,不一会儿慢慢转热,直到最后变得滚烫,像浸在沸水里。连心脏也都跟着怦怦跳,这声响在一整个车厢里回荡。司机师傅突然扒开窗子,微微探出脑袋,干脆而响亮地朝外吐了一口痰。秦淮坐在后面,像是看见了从没见过的滑稽景象,一下子笑了出来。

第26章

车还没进站,秦淮已经在后门站好了,目不转睛地望着外面。

站台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司机猛地一踩刹车,车门打开,夹着雪渣的冷风像无数只钩子,捣向他的眼睛。

秦淮走到站台上,望了一阵马路对面,然后慢慢地从中间走到右边,又从右边走到左边。忽然,他发现一颗深灰色的小石头嵌在同样是深灰色的凹缝中,于是走过去,用脚尖把它拨出来,狠狠地踢到后面的人行道上。一阵大风刮得光秃秃的梧桐枝乱颤,他背过身去,像对待心爱的情人那样,缓慢而温柔地拉高围巾,遮住下半张脸。

一个人撑着伞从拐角出现,秦淮立刻认出是陈可南,但他一动不动,直到步履悠闲地陈可南终于也看见他,才作出刚认出伞下人的模样,不慌不忙地走过去。

“刚出门就下雪,我回去拿伞,”陈可南说,“没带门禁卡,结果碰上门卫跟人吵架,等半天才开门。”

“就两步路你还要带伞。”秦淮刺他,一边又笑,“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年过得不好?”

“就是回去看看家里人,无所谓好不好。看完当然就回来了。”

秦淮疑惑地问:“你一年到头都在外地,你爸妈不留你多住两天?”

“谁说一年到头见不到,我爸他老婆是这里人,他们偶尔也过来住。”

秦淮眨了眨眼,脑袋微微一歪,露出耳朵,似乎是疑心自己听错了,“你爸的老婆……不就是你妈?”

“他再婚了。”陈可南被他呆愣的模样逗笑了,“我妈过世好几年了。”

秦淮怔了怔,嘴唇微微张开,好一会儿才慢慢合上,最后只小声地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两人刚沉默下来,小区大门已经能望见,陈可南站住脚,问:“你不是要钱吗?要多少?”

秦淮忙不迭点头,“两百。算了,你给我三百吧。我过几天还你。”

“要这么多干什么?”陈可南皱起眉毛打量他,“又出去疯?”

“我能跟谁出去啊,大过年的。”秦淮一撇嘴,“我还没吃饭呢。”

陈可南被他搞得哭笑不得,陪着走了附近一圈,没见到一家营业的馆子。秦淮说去超市买饼干,陈可南懒得再走动,干脆把人领回家里。

陈可南说家里有面条,让秦淮自己煮。秦淮听了,好半天不说话,末了呆呆地应了,脱下衣服走进厨房。陈可南刚沾着沙发,就看见秦淮从厨房里探出脑袋,迟疑地问:“面条是跟冷水一起煮,还是水开了再放下去?”

陈可南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最后叹了口气,“算了,我帮你煮。”

他赶人出去,秦淮却不肯走,非得在他旁边杵着。陈可南用了什么,他也要马上拿起来看看,仿佛从来没见过。

“竹升面,”秦淮慢慢地读着包装袋上面的字,“没吃过。是你们那儿的特产?”

“替周源带的。”陈可南拿筷子拨散了面条团,“他没拿完,还剩了点。算你运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