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再说一次,我没有。”林楚语气已是不稳,脸低沉得可怕。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而颤抖,拳芯也被他篡紧异常。

这一刻,林储默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他们第一次见到的那哥时候,他也是用这样的神情,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这双眼睛如同那时般发红肿胀,甚至于冲上几道骇人的血丝。他就是被这样的眼神所吸引,充满了不甘愿,充满不服输的一股狠。

这下林储默终于是懂了,这人究竟是做了一个怎样不听从自己心声的决定啊……他闭上眼,一步步朝他走近,每走一步都是脑子皆是浮现林楚冷观他们砸琴时的表情。

起初他只是冷笑,而后变作放声大笑,最后他笑声越来越高,笑到最后竟然带了哭腔,引得那群人更是来了兴致,而那时候原本带起这个头的自己却是停了手。

那时候的他只是看着林楚捂着肚子俯在地上笑,最后在他们这群人出过气后对着这把琴又是一顿蒙题怒踹,比他们还要过分,一脚一脚将琴箱击成碎片。

他把这把完整的琴经由他自己的手破了个粉碎。仅剩的几根琴弦依旧发出呜咽之声,像是悲鸣,为它自身被抛弃的命运而泣。

想起来了,终于想起来了。

原来他那是并不是在嘲笑内心空虚只能凑伙的他们,他原来是在笑他自己。林楚从来就很明白,他自己真正放弃的原因。

“不想输,所以选择放弃。由你自己亲身阻断任何失败的可能,以完全失去竞争者的资格变相默认胜利。”

“你就是这样想的,对么?”

他这么说道,垂下了头。

在林储默说出这句话之后的几秒钟只能闻见林楚急促的呼吸声。

像是发泄,又像是爆发,他将怒气与不满通通对着这根消防栓吐露,只听外力与消防栓触碰而发出的沉响,最后只能听见匆忙远了的脚步声,一下下远了去。

等他再抬头的,连个人影也无法捕捉到,只能望见两侧狭窄的墙皮——还有被夹嵌其中的他自己。

☆、第 58 章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在耳边回响,句句刺骨,正中靶心。

“我就是因为不敢输也不想承认自己输了才放的手,那又怎样?你管我?”林楚在人行道上疾跑,穿过一排行道树,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过店铺里嘈杂的喧闹声……

耳边混杂各种声响,有风声,有笑声,还有哭声——那是他自己的,已经很久了。严格意义上说,他之前看不惯林储默归根究底不是因为他砸了自己的琴,而是他猛然抬头的时候发现自己这幅辛酸样总是被他看了清楚。

这把琴不是完全是他们砸的,甚至最个把它碎得彻底的主要推手是他自己——是他自己把这把琴砸碎了,甚至于一开始就没想过阻止他们这么做。他虽是做了种种想法去阻断自己与这把琴间的联系,但是最后还是缺乏决心。以至于他默许甚至放任当时的林储默他们这么做,做了自己的提线木偶,把他还在犹豫着的,不敢实践的举动付诸行动。

而林储默,他虽是带头发起这个行为的人,却又是最先觉察的人。林楚那时候他们把自己的琴破碎了,心里留有酸涩,但也终于松懈下那块一直悬着的石头。他想真心实意地是自己高兴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嘴角仿若抿上霜,列不开嘴,只能从嗓子眼里挤出一阵一阵,抽搐一般的笑。

笑自己懦弱,笑自己狼狈,笑自己是如此不堪一击。越是想,就越是觉得自己可笑,可笑透了。本事僵硬的嘴角经此居然解了束缚,像疯子一样将笑声往高了起。林楚还记得自己当时一边放声大笑,笑到最后嗓子也干了,笑到把自己腮帮子都笑了酸去,笑到不知怎么泪花也上来了。

那群人倒是和傻逼一样笑自己给吓得傻了,吓得疯了,也就止了手留下那把琴走了。林楚这才扶着腰走到那把琴面前,想把它捡起来却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想把它复原更是比登天还难。

“如果无法恢复原状,那就丢了。”林楚抹干净了眼角的屎团,终于止了笑亲手把这把琴经由他的自己手,给了最后的了断。

琴被毁得干脆,完好的只有琴弦,已经没有用处的琴弦。

林楚狠狠地哭了一顿,那是他第一次哭,当年无论被他妈如何强制练琴,如何被老师抽小腿肚他都没这么哭过,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从心里割舍掉一个物件是如何的感受,痛极了,连哭都像在怒吼,都在发泄。

那会儿这条路的灯还没修好,他就躲在另一头没有光亮的地方坐下。他能听见尽端他们的言语声,也能听见他们几个人不一的脚步声。而在最后,等他哭得差不多了,才发现还有一个没有走,且一直都没有走。

林储默就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这幅狼狈样儿,什么话都没有说,跟看戏一样观摩着这场闹剧。林楚觉得自己就像动物园里卖杂耍的猴子一样,而他就是那个冷观一切的观众,笑自己可怜。

回过头来,自己还是给他看穿了。林楚回到家,只觉得浑身都没了力气,如一摊失活了的死水一般呆滞地躺在床上,引得他爸急得在客厅直打转。

“儿子喂,真不想就别去了啊,你要真喜欢那小子爹……也不说你什么”老林挠着头说道。

“喜欢?我凭什么喜欢他?他这么钝的一个人,到底哪儿是又哪儿点好了?早知道他是这么个死脑经,说话不拐弯的人……我能答应和他在一块么?”

“还是我自己紧巴着脸贴上去的……你说气不气?”

林楚翻了个身,对着自己床头陶瓷狗小声说道:“你说呢?可偏偏他还说的有道理,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