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苏醒

“快,通知血库备血,四个单位红细胞!”

“除颤仪准备好了吗?”

抢救室里仪器充电滋滋滋的声音响了起来,医生冲着年轻女人的胸|膛就按了下去。

“充电200j,充电完成,闪开!”

女人的身体弹了一下,脸色已经是缺血过多的青白了,除颤仪一取脑袋就偏向了另一边,从唇角渗出了血液混合物。

“肾上腺素,再来一支!”地上的医疗废弃物箱里扔了满满十来支用空的肾上腺素针剂。

可是心电监护仪上的数值并没有回升,反倒跌破了低值。

“血来了,血来了!”护士提着恒温箱跑了进来,把血液递给了医生,还没等挂上去,心电监护仪上已经变成了一条水平的直线。

另一间抢救室里也是同样的兵荒马乱。

林又元由管家推着从走廊上匆匆而来,面上似凝了一层寒霜,不住咳嗽着。

冯建国一眼看见他,就有些不忍地偏过头去。

老人拿帕子捂着嘴咳嗽,把印出血迹的那一面攥进了掌心里,沉声道。

“怎么样了?”

冯建国愁眉不语。

林厌倒的太突然了。

失血过多加心力交瘁,以及低体温症、缺氧、伤口感染、格林巴利综合症……

众人七手八脚把宋余杭送上救护车回头一看的时候,她已经轻飘飘地躺在了地上。

现场急救没能挽回她的自主呼吸和心跳,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也许是因为冷,林又元剧烈咳嗽着,管家替他拍着背:“老爷保重身体,小姐吉人天相……”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抢救室的灯灭了。

医生摘了口罩跑出来:“谁是林厌的家属,进来见她最后一面吧。”

林又元身子猛地往前一倾,咳嗽声不绝于耳。

“老爷!”林管家手疾眼快扶住了他,眼里渗出了泪花。

林又元摆手,透过他肩膀的缝隙和冯建国对视了一眼。

他缓缓直起了身子:“我进去,你也去,其他人不要跟进来,这事你们江城市局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以为这是要兴师问罪了,走廊上其他人纷纷噤若寒蝉,被这压抑的氛围弄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一个刑侦队长脑损伤,深昏迷状态,尚在抢救中。

一个技侦负责人,还是根深蒂固家族企业的继承人,已经被宣告了死亡通知书。

冯建国戴上了宽檐帽,跟着医生大踏步走了进去:“她是为救人而死,应该的。”

等林舸赶到医院的时候,白布已经盖上了她的脸。

抢救室的仪器都撤了,她就静静躺在那里。

林又元没坐轮椅,被搀扶着一瘸一拐走了出来,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血丝。

他路过林舸,被管家扶进了轮椅里。

“去看看你妹妹吧。”

林舸往前走了两步,猛地怔住,他的动作慢了下来,似是不可置信,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紧紧握成了拳头。

他在这样令人窒息的寂静里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良久的沉默之后,他终是咬着牙,一步步走向了轮床。

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了刀尖上。

那紧握成拳的手终是散了开来抓上了白布。

林舸闭着眼睛,颤抖着,一把掀了开来。

许久之后,他捂着脸,跪在了床边,肩膀剧烈抖动着。

***

那之后的日子,对于季景行来说是个噩梦。

宋母重病卧床,宋余杭脑损伤昏迷不醒,小唯因为电击留下了严重的ptsd。

她辞掉了工作,每天在家、儿童医院、市中心医院之间疲于奔命,还得应付警察时不时上门的盘问。

“你认识他吗?”桌上摆出的是两个男人的照片,一胖一瘦。

她沉默不语。

办案人员追问:“是否有什么过节?”

“孩子呢?可不可以接受我们的询问,指认一下犯罪嫌疑人——”

季景行猛地抬头,眼眶红了,提高了嗓音质问:“我老公是已故公安烈士,我妹妹是刑警,现在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人事不省,我是律师,我女儿才七岁,还是在校三好学生,我们一家人都是遵纪守法的公民,上哪儿去认识穷凶极恶的歹徒,你告诉我啊?!”

亡夫的遗像静静地挂在客厅中央。

小唯仿佛没有听见妈妈的声音一样,抱膝坐在落地窗前怀里抱着一只布娃娃看夕阳。

她从那天在医院醒来就是这样了,不愿意说话,不愿意见陌生人,尤其是陌生男人。

季景行心痛到无以复加,眼泪早就流干了。

办案人员致歉起身:“打扰了。”

季景行没送,等人走到门口,却又问了一句:“林厌——”

局里早有宋余杭与林厌相好的传闻,是以他也没避着。

“林法医的追悼会将于一月后在江城市殡仪馆举行。”

季景行拿手捂住了脸,吸了吸鼻子:“知道了,谢谢。”

***

“冯局,人抓到了。”

“关审讯室,我亲自问。”

冯建国没让任何人陪同,独自走进了审讯室,铁门落锁,坐在对面的人颤了颤。

几天的亡命生涯,让他没有照片上那么胖了。

冯建国如鹰隼一般的目光牢牢锁定住了他,他虽然老了,但老当益壮,鬓角的白发更替他添了威严。

那肩章上的橄榄枝并四角星花在惨白的灯光下折射出了冰冷的光芒。

胖子知道,这是个大官,瑟缩在椅子上,垂着头,一言不发。

他几天没洗澡了,一身臭汗,散发出了难闻的味道,身上有血迹,鼻青脸肿的。

警方发现他的时候,他正蹲在桥墩底下喝河里的污水。

冯建国不动声色:“你的同伴死了,被人一枪致命。”

提起同伴,胖子更是抖了一下,抱着脑袋,想起了他脑浆迸裂的那一幕:“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与虎谋皮者,必死无疑。”冯建国替他倒了一杯热水推到手边。

“你想活的吧?”

水蒸气里他看着老人刚毅的脸,再看看桌上的一次性纸杯,颤颤巍巍端起来喝了一口,嗷地一嗓子哭出了声来。

天知道他已经有几天没喝过开水了。

“我想活,想活。”男人哭得鼻涕眼泪糊了满脸:“我好饿,我想吃东西,他们一直追着我,有人想要我的命——”

冯建国冲着监控打了个手势,有人进来,他嘱咐了几句,不一会儿,对方提着kfc的袋子走了进来。

冯建国放在了他面前:“吃吧,吃完把你知道的通通交代出来,我保你在法院判决下来之前舒舒服服有吃有喝地待在看守所里。”

胖子看了看他,一把扯了过来,从袋子里掏出一只鸡腿狼吞虎咽,完了连指头上的油都舔了个干干净净。

冯建国等他吃完,自己撇着茶杯里的浮沫。

胖子风卷残云把全家桶吃了个一干二净,完了打了个饱嗝,摸了摸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