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被猜中心思的花花有点狼狈,但还是点了头。

我叹口气,一字一句地问:“弟啊,我有说过你没用吗?”

花花愣住,然后缓慢而艰难地摇了头。

“那除了小疯子,其他人有说过你没用吗?”

花花用胳膊比了个大块头的轮廓。

我扶额:“好吧,再除了金大福。”

花花莞尔,拿过笔写:那十七号就剩下你和周铖了。

“因为就我俩是正常人!”

扳正花花肩膀,我严肃地凑近:“你是不是觉着我俩虽然没说但心里肯定也这么想了?听着,我现在郑重辟谣,你,完全是被害妄想症!”

花花敛了笑意,不肯定,也不否定,只静静看着我,像是要用他的黑眼睛穿透一切,去伪存真。

我翻了个白眼,以白抗黑:“别指望我说把心挖出来给你看,搭上命的事儿我可不干。”

花花的表情顿时囧起来,好像我说了十分破坏气氛的话。

但我却轻松起来,太正式的场面不适合我,囧囧有神的挺好。

“我不会说什么你好厉害啊你很聪明啊你非常有能力啊之类的屁话,但有一点我希望你能明白,就是咱们大家都是普通人,都一样有长处有短处,比如你的短处是没办法说话,但为了比赛你能够刻苦,这个大金子和我都做不来,容恺其实也做不来,当然了他脑子比咱们好使,这个就是他的长处。我听说国外有个科学家全身都不能动了,话也不会说了,还为人类探索宇宙做贡献呢,你比他条件优越多了,不能说,但可以写吧,智商不比别人差,身板儿也挺拔,跑起来跟喷气机似的,将来出了社会啥玩意儿不能干?当然你要非得死磕做个相声演员啥的,那是有点难度……哦对,你还有个别人没有的呢,自然卷,哈哈哈……”

事后,我在夜深人静里反思,觉着这次谈话大方向还是成功的,尤其是最后的总结陈词,语言质朴,情真意切,当事人甚至已经有了眼圈泛红的征兆。唯一的错误是不该提自然卷,这是花花的死穴啊死穴,多么神奇而微妙。

八月初,天热到极点。

小卖部的爽身粉严重缺货,可怜起了痱子的大老爷们儿只能用必杀——挠挠。

周末也没人乐意出去放风了,但监狱有规定,不放不行,所以除了花花那种见了篮球就不要命的,大部分人均痛苦不堪。于是所有人都开始盼着被探监,这样就意味着可以进屋避暑了。

我也不例外,王八蛋的“冯一路有人来看你”就像天籁。

但我没想到来的并不是老头儿,而是我姑。

“老头儿呢?”不需要寒暄,我和这娘们儿的关系一向比白雪公主跟她后妈还要恶劣。

显然对方也这么想,所以完全没有铺垫婉转或者前情提要,直截了当俩字儿:“死了。”

第25章

老娘们儿的脸在我眼里慢慢变形,颧骨增高,下巴缩窄,好像成了一只狐狸,又或者金刚葫芦娃里的蛇精。我很想拿孙悟空的金箍棒像揍白骨精那样给她一棍子,然后她就会魂飞魄散,再没闲功夫在我面前瞎哔哔。

“大老远跑过来就为跟我逗个闷子?难为你了啊……”我在玻璃反光中看见自己的冷笑。

“爱信不信,”女人皱起眉头,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堆狗屎,“要不是你爸临死前求我,倒贴钱我都不会来。”

我还是不信。我怎么可能信呢?冬天见还好好的,精气神儿十足,夏天你就告诉我人没了?这不搞笑嘛。但我不能怒,我要看看这逼娘们儿还有什么招儿。

于是我特配合地问:“怎么死的?”

女人烦躁的表情有了些许缓和,向来冷漠算计的眼里罕见地闪过几丝酸楚:“胃癌,早就发现了,一直没治。”

脑袋一阵阵发木,我像个傻逼似的坐在那儿,隔着玻璃,嘴巴不受控制地动起来:“为什么不治?”

“呵,你还真有脸问。”女人的语气尖酸刻薄,极尽挖苦之能事,“你以为我哥有几个钱,就那么万把快,替你赔偿那些失主都不够。去年有个人还上门儿闹呢,说法院都判了民事赔偿,你们家赖着不给。要不是我帮着想法子,你家现在连房子都卖了。”

“老头儿……什么时候……”我想问老头儿什么时候过去的,但过去那俩字儿我怎么都说不出来,仿佛有块滚烫的烙铁卡在我的喉咙,吞不下,吐不出,就在那里滋啦啦烫着我的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