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夫妻,甚至于父子,朋友,都会发生这样的事。

因为太珍视对方,太在意对方,反倒让这种痛苦加剧,互相折磨彼此。

这各种滋味,应肃已经尝了几十年,痛不欲生,仍旧不肯罢休,哪怕时至今日,崔远山每每提起,他都无法正确去面对自己,质问自己到底憎恨的是谁?

他害怕自己最终憎恨的,仍是自己。

是那个没有胆气跟随母亲离开的自己,是那个在心底早已原谅那个男人的自己,是近乎痛苦与快意地享受着父亲多年来悔恨的自己。

尘封多年的不堪往事又再度追上门来,正赶上徐缭跟白苏最忙碌的时刻,饶是应肃也难免有些夜不能寐。

《失语者》获奖,汪小婵那边有相关活动要举办进行,上映时间一推再推,最终定在了十一月底,毕竟要赶着这股热『潮』上映,这部电影宣传早已预热过,加上导演本人都忙得脚不沾地,这会儿即将公映倒没多少消息,从主创到主演都只参加了寥寥几个采访,好在金球奖刚过没有多久,撑起了这部电影的所有热度。

倒是《七日恋歌》这里筹备工作已经做完,与《失语者》恰恰相反,这是部典型的商业片,还没开始拍摄就已经投入前期宣传,剧组有部门专业负责这一部分,曲岭月本人不必说,徐缭刚得了影帝,出门到处都是记者追在身后,就差按着一日三餐报道他做了些什么,剧组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噱头。

定妆拍摄,官博互动,还有男女主角的相关海报都是前期拍板定下来的要素,拍完徐缭就得赶去首映式。

功成名就,他人欣赏,总归是件令人喜悦多过烦恼的事,明星就是这样的生物,一旦越有名气,私人空间就会因此疯狂缩减,最终甚至不得喘息。要说好也有好处,要说坏也有坏处,总归这会儿徐缭还是觉得挺好的,他喜欢聚光灯,也喜欢被人追逐,更喜欢受人崇拜。

只不过稍稍需要注意一下,自己个别不能让人发现的小秘密罢了。

然而这点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应肃远比徐缭理智得多,假如徐缭想到了这一步,他起码想到后面几十步去了。从宣传一开始,徐缭就再没在除工作以外的场合见到过自己的男朋友,即便偶尔应肃会“徇私”跟他一起赶飞机,看顾他到达工作地点,可两人之间也没有太过亲密的交流跟举动。

有时候徐缭甚至会怀疑应肃是不是精分,否则怎么可以把状态切换得如此自然。

不过工作没能留下给他思考的太多余地。

剧组远比徐缭想得敬业,导演早在项目定下时就坐着动车跑遍全国,穿梭在大街小巷里寻找他内心需要的那间咖啡馆,要繁华熙攘而平淡悠闲,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步调慢悠悠的,带着快节奏生活下『荡』然无存的自在与宁静,撇去一切浮躁。

但凡经济繁华的大城市只怕都找不到这样的存在了,而旅游胜地更不必多谈,也不知道这位导演是抱着怎样的意志力,硬生生找到了一处合心意的小镇,四面环着水,绿意盎然,偶尔有乌篷船在水面上飘过,人们并不怕生,带着一口软糯的方言夹杂着点普通话与人交流,倒也亲切自然得很。

徐缭跟着剧组坐飞机转车到达自己以后的咖啡屋时忍不住笑了起来,跟曲岭月道:“这怎么看都该开茶馆。”

远方青山含黛,大约是四面环水的缘故,清晨时雾气较浓,众人浩浩『荡』『荡』闯入咖啡店,惊了还未离开的鸟雀,带着岸边的柳条儿随着风摇摆,枝条已经完全枯了,绿意早已退去,只剩下纤长的长条在风中舞动。这家店面并不小,甚至称得上极大,隔壁也被剧组买下来了,中间的墙体被打通,累着不少书。

这儿多是平房,咖啡馆也只有两层,上面一层同样较为安静的空间,桌椅摆放的不多,已重新装修过,墙体嵌入书柜,还有施工过的痕迹。

拍摄要到下午才能开工,曲岭月对着镜头还有兴趣搂住徐缭笑得如糖似蜜,离开了摄像头就恨不得分得干干净净,她跟徐缭接触过的女『性』都不太相似,妖娆而风情,能轻易勾起男人的兴趣,一举一动仿佛都恰到好处,巧笑倩兮,带了点散漫的风流与乖张。

如果没有之前应肃的帮忙,徐缭说不准会挺欣赏曲岭月,然而不,上个拿走应肃衣服的人成了他的男朋友,所以徐缭对曲岭月略有些提防,哪怕对方并未表现出对应肃有什么妄想。

不过谈恋爱的人,总归是没有道理的。

两人先到化妆间里化妆,对剧组而言时间就是金钱,容不得一分一毫的浪费。

现代电影就是有一点好处,拉赞助方便,尤其像是这样的剧本,曲岭月光是拍摄明星那部分就能拉到不少赞助商,相比之下,徐缭最多能拖来个电器。不过他本就不负责这部分,因此毫无负担,剧组里出了不少化妆品,都是全新的,徐缭对这方面不太懂,可看薛姐嫉妒到扭曲的模样,想来应该不差。

然后在接下来的化妆时间里,徐缭就被迫听了薛姐一肚子的牢『骚』跟对有钱人的羡慕嫉妒恨,他那张嘴嘚吧嘚吧片刻没停,妆化了多久就说了多久,花花肠子扭成麻条,就差娇嗔着扭腰跺脚趴在徐缭肩头哭成泪人,口里还要倔几句没什么了不起的,直到后来曲岭月说能送他一套后才多云转晴,完全不顾自己前一刻还在斤斤计较道出一箩筐的缺点。

徐缭想:真香。

“你想要啊。”徐缭等人走了之后才笑道,“我送你一套就是了。”

“哎呀,别瞎忙活了,这东西好是好,却贵得离谱,『性』比价又不高,就花个冤枉钱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当你薛姐是什么人,大风大浪什么没见过。”薛姐趾高气昂道,“我这包里不说价钱,光是效果,就比这一套好上不知道多少,哎呀,徐老师您不懂,这圈子里规矩多,得装得目光短浅,人家才乐意给你占便宜,反正对他们又不值多少钱,我占这个便宜,人家还美滋滋以为我是个鼠目寸光的傻子,以后这听起八卦来就更方便了。”

徐缭忍不住笑道:“怎么,还有这么说法?”

“可不是,这年头看着特别精的,基本上都被排挤出去了。”薛姐轻描淡写道,“就得装傻,又不是真傻,这才能占着便宜,多了是人觉着自己聪明透顶了,咱们小胳膊小腿的,哪拧得过他,要是叫人惦记上,觉得是个多心的,这碗饭还吃不吃了。”

还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徐缭也没有接话,他对这类事多少是知道些的,却懒得参与。

薛姐一个人跟自己聊都能聊出花来,更别提徐缭还在跟前了,捏着袖子吃吃笑起来,甜声道:“哎呀,我可不是说您呐,这金子嘛总是能发光的,像徐老师您这样的什么都用不着做,光做好自己,就多得是人来找你,可很多人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