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乱命不从

天行健 燕垒生 6884 字 2022-09-17

杨易也诧道:“是啊只有八千而且南岸已远离前线归路被我们截断那天法师为什么命令这些蛇人坚守孤城?”

这个问题谁也回答不了。我记得当初在东平城与山都换俘时曾经有个天法师的使者过来制止山都换俘却被不顾一切的山都杀了。天法师到底打什么主意却是谁都不知道的。我清了清喉咙道:“郎莫交代的话便是如此。他说的话中最有价值的便是伏羲谷的所在。据它说大雪山绵延数千里大约有两千到三千余里当中数百里是茫茫林海而出伏羲谷的百余里又是一片冰雪即使是蛇人要出来也极其困难。”

杨易怒道:“那蛇人的繁衍生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它们在外面似乎并没有多起来。”

曹闻道也插嘴道:“对统制那郎莫说没说蛇人产仔还是下蛋的?”

我摇了摇头道:“大人转述的话也没说这些。”说到这儿我不禁有些茫然。的确和蛇人作战多年知道蛇人中也有女的按理蛇人在外面也有五六年了总该会生下一些来。但我从来没见过小蛇人那些蛇人即使身体有大小长短不同一个个却都像正当壮年真是不知他们怎么冒出来的。

杨易喃喃道:“小时候读过一部书说道海里有种鱼本是生活在河中每年游归大海但到了一个季节又会回到那条河里产卵。难道蛇人也是这样只有在伏羲谷才能出生?”、

我将桌子一拍道:“杨易你说得正是!”远征伏羲谷不是一件易事比当年武侯南征更要困难文侯却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远征军成行我先前总觉得有点异样但杨易这般一说我才恍然大悟。的确文侯一定也是这样想得在外面不论杀了多少蛇人伏羲谷中总会不定期会杀出一批蛇人来唯一一个釜底抽薪之计就是索性毁掉伏羲谷。

杨易皱了皱眉道:“看来要破蛇人最直截了当的就是毁掉伏羲谷让蛇人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了。但我觉得劳师远征大是困难伏羲谷地处那么偏僻的地方我们就算找到它们趁百里而蹶上将实是以疲兵犯强敌大是不智单是补给就困难已极了。”

我道:“这些就不是我们要考虑的文侯大人自然会布置周全。”我从橱里取出一幅帛书地图挂了起来指着高鹫城西南道:“郎莫说伏羲谷就在这一带。”

他们都凑过来看着地图。曹闻道哼了一声。道:“这鬼图。统制什么时候出?”

虽然文侯命人绘制地图但那一带亘古便无人烟绘得也相当粗糙只能看个大致情形而已。要在那里行军这地图等如无用。我道:“事情紧急但准备还要一点时间大概……”我估算了一下情形辎重、粮草都非一朝一夕能预备的“大概总要两个月吧。”文侯大人而说明年二月初出。

杨易皱起了眉头道:“从帝都到伏羲谷大约有五六千里的路程。就算行军也得花上两三个月何况这一路大概还会有不少征战就算明年二月出八月能杀到伏羲谷那也是个奇迹。”

我道:“奇迹也要人创造的先要有信心。大人既下了这个决心势必不能回头我们做好准备这消息先不要透露出去。而且”我指了指符敦城方向“大人下令往这条路走。”

我刚说完曹闻道已叫了起来:“这儿?那可是难走的多了。”

天水省以下都是崇山峻岭人烟稀少路也很少。虽然从里向伏羲谷一带进路程要短一些但艰险不能与转道五羊城一带相提并论。杨易喃喃道:“往那走就不能搭水军团的船了。”

我道:“是啊。大家努力这一战定要成功不能失败。”

虽然这样说着但我自己也觉得没多少底气。文侯的几话总让我想到武侯南征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来。杨易他们脸色也凝重起来同时站起身道:“遵命。”

也许这就是我的最后一战了吧。分派完任务我突然觉得心烦意乱。走出营帐在操练场走了一圈。白天这里十分喧闹现在却空荡荡只有偶尔有几个轮岗的士兵走过。我找了块旗杆石坐下看到边上有一小段木头是一截断了的枪柄。我从怀里摸出刻刀随手几刀已刻出一个鱼形。现在我常常刻上一会儿手法已相当熟练。当初文侯让我学吹笛但我对吹笛是在没什么兴趣倒是雕刻有了点名气。周围虽然漆黑一片但刻这样的一条线条简单的鱼根本不会戳在手上。

正刻得木屑纷飞身后忽然响起了廉百策的声音:“楚将军。”我转过头见廉百策站在十几步外道:“廉兄你还不去休息吗?”

廉百策走了过来道:“楚将军方才我见你脸色不太好啊是在担心吗?”

廉百策察言观色之能也厉害。我强笑了笑把旗杆石让开一块道:“当然又要远征了哪能不担心的?坐一下吧。”

“文侯大人定计应该不会有错。”廉百策走到我身边坐了下来“只是楚将军文侯大人为什么要瞒着共和军?”

我道:“大人的心思我也不敢瞎猜。你说呢?”

廉百策道:“末将觉得文侯大人似乎想要收伏蛇人。”

我叹了口气道:“你怎么这么想?”

廉百策道:“既然蛇人只有才伏羲谷方才繁殖要控制它们并不难。按理说伏羲谷在南疆五羊城离那儿要近得多从五羊城补给后再出要比从帝都出方便许多。文侯大人命令我们舍近求远不去和共和军合作自然是想收伏蛇人。”

我浑身一震。廉百策说得完全没有错。文侯正要我们攻破伏羲谷后查明蛇人是如何繁殖的将它们的种子带回来。早在高鹫城时路恭行就和我说过万一有人能驯养出一只蛇人军来那当真是所向披靡无往不利。当时我们怕蛇人是苍月公驯化的后来才知道不是但驯服蛇人的头文侯一定也有了。以蛇人的战斗力加以兵法指挥这支部队几乎可以说是无敌的。今天听文侯分派任务时我就想向文侯进谏劝他千万不要动这个头蛇人现在已经如此难对付等它们也有了雷霆弩神龙炮铁甲车一类的武器万一那时叛变还能用什么克制它们?但看文侯的样子我又丧失了勇气。现在文侯对我不比以前他大力栽培沙吉罕安知不是要取代我的位置?如果我再顶撞他恐怕更会让他猜忌我。

我看了看周围。现在周围漆黑一片边上也没有人。我小声道:“你不要乱猜回去吧。”

廉百策道:“楚将军末将大概狂妄了。但末将以为文侯大人此举实不是把我们的命放在心上明明和共和军联手希望更大一些却要我们单独行动。转战五六千里不知多少兄弟又要倒下了。”

我的心头像刀绞一样一阵阵地疼痛小声道:“别说了。”可是我知道廉百策说得一点也没有错。我们单独行动伤亡肯定要比与共和军联手行动大得多但文侯既然下了这样的命令我又该怎么办?

虽然叫廉百策别说了但他今天居然特别执着小声道:“楚将军末将觉得蛇人这种妖兽万万不可留否则后患无穷。将军你一直有点优柔寡断但这等大是大非一定要拿定主意”

我吃了一惊看看廉百策。他在五德营五大统领中向来最为低调但今天却像变了个人。我道:“你向别人说过么?”

廉百策道:“我与杨将军他们方才都商议了一下觉得楚将军你还是三思而后行。兵法有云乱命有所不从纵然定计的是文侯亦然。”

我的心头猛地一跳。他这话可是让我不服从文侯的命令啊虽然我暗中已答应向帝君效忠但文侯所颁命令我向来不敢违背。现在廉百策居然叫我不再听文侯分派一旦文侯知情只怕后果难料。但我也觉得文侯这等计策是在太不识轻重了他要收伏蛇人自然要用来对付共和军。共和军现在也有了神威炮火器上并不落后铁甲车他们多半也会做出来如果收伏了蛇人将来与共和军开战必然大占上风。可是我是在无法认同他这样的做法不仅仅是这样令得我们损失更加惨重而且我也不相信蛇人能真的被收伏一旦蛇人都有山都、木昆、郎莫这样的智力再有了我们的武器我根本想不出我们还有什么本钱可以抵挡蛇人。

文侯是在玩火。也许可以得计于一时但我绝对不相信永远不会出乱子。

我咽了口唾沫道:“你的意思是……”

廉百策道:“我们还是和共和军合作吧。文侯不让我们行动那就暗着来。”

我怒道:“胡说!这岂不是等于叛乱?大人纵然定计有误也不能这么办。”

廉百策吓了一跳一下站直道:“是是末将知错。”

他一脸的惶恐站得笔直动也不敢动。我小声道:“文侯大人所虑也不是多余安知共和军会不会也打这个主意。”

廉百策道:“那楚将军您的意思是……”

我想了想道:“不能先行通知但可以将伏羲谷的消息透给他们。到时两军共同攻打伏羲谷将伏羲谷摧毁谁也不要再用蛇人”

廉百策道:“楚将军明鉴。”

我道:“休息吧现在得好好训练。这一趟远征将要横跨半个帝国不是简单的事。”

廉百策一走我就叹了口气。其实我这个主意也和廉百策所说得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就是他说要主动去和共和军联系而已。

我看着天空夜深了一阵阵寒风吹来如刀锋掠过。现在天上堆满了云无星无月周围越地黑暗。我想起五羊城海老曾和我说过世间万物都是平等的都有生存的权力。即使蛇人不是人类也和我们一样是生命如果能共存的话未必不是好件好事。

只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打了那么多年仗蛇人也曾经想和我们沟通但都断绝了。现在蛇人和人类已经站在同一个悬崖上只能留下一个来。

你们可以做对手却不能做奴隶。我默默地想着。

还是决一死战吧木昆那也是对你的尊敬。

我站起身向营房走去。刚走了两步忽地站住了。猛然间我又想起了在得意居所见到的那块烧焦的手帕。

丁亨利为什么要烧掉一块手帕?

我打了个寒战。我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忽视了什么。丁亨利为什么要做这样一个奇怪的举动?手帕不便宜脏了洗一洗便是丁亨利并不是不知道稼穑艰难花钱如流水的世家公子他到底为了什么?

手帕上有什么非要毁去不可的东西么?我想不出来有什么东西非得让他烧掉一块手帕不可。就算写了字揣在口袋里带回去也没人会现的。这种丝帕烧起来很臭相当惹人注目以丁亨利之能他这么不小心么?

我只觉得身上寒意更增隐隐地我觉得自己又堕入了一个圈套之中。不对丁亨利这人不是等闲之辈得意居的二楼雅座也只有他们这几个人难道他们在里面做这机密事项居然没有放风的?

我抹了一把脸。虽然寒风凛冽但我额头已见了汗。这件事越想越奇怪我怎么都想不通丁亨利为什么要烧掉一块手帕除非他是故意想让我知道……

故意?我身上又是一凛那么丁亨利其实已经知道我跟着他们进了得意居了?他在手帕上写字给郑昭看?可是就算这样他也不必烧掉一块手帕而且丁亨利既然已经现了我又为什么仍要说那些机密之事?

我闭上眼回想着在得意居中听到的那些对话。我听到丁亨利向南武公子说了我的好话还说了他在关押郎莫的笼子上装了天遁音结果现我没有私自审问之事。

我一下张开眼。方才也没有在意现在回想一下才现我听到的那些话居然都是在谈我!只怕丁亨利已经现我跟着他走进来了吧也猜到我多半会在隔壁偷听才故意说那一番话的。那么他烧掉手帕的用意也是有意要提醒我一下让我知道他已经现我了吧?而他们说没有现文侯已经审出结果那也是骗我?

我心头忽地一沉。也许不知不觉地我有堕入一个圈套中了。他们究竟是什么用意?丁亨利所说的“天遁音”又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二天继续在石郎庙审问。郑昭今天倒来了现在知道那蛇人并不是郎莫但我仔细看来仍然没现这个蛇人与郎莫有什么不同。文侯的计策当真厉害居然找到一个与郎莫如此相像的蛇人。我偷偷看看丁亨利和郑昭他们面色如常似乎毫无怀疑。上午审了半天刑具用了许多仍然没有什么用。卫宗政正在下令用新的刑具边上一个小吏过来道:“卫大人地军团冯将军又是禀告楚都督。”

这是昨天我交代过廉百策的。让他去通禀冯奇再让冯奇进来禀告说地军团有事让我回营。就算郑昭对冯奇用读心术他也读不出什么意外来。果然卫宗政不疑有他郑昭和丁亨利也不觉得意外我告退后随冯奇出门。一到门外我就道:“冯奇你先回营去吧我还有点事。”

冯奇怔了怔道:“可是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