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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花六照 梁羽生 1671 字 1个月前

注十二:一九八八年一月十九日台湾《民生报》。

一九八八年一月二日,台湾《中央日报》首先连载我的《还剑奇情录》,由台静农先生题字。台老是台大前中文系主任,著名书法家,鲁迅的门生,今年已八十多岁了,也是我心仪已久的文学前辈,在报上得见他为我的小说题字,实有意外之喜。继《中央日报》之后,台湾的民营大报《联合报》刊载我的《塞外奇侠传》;另一民营大报《中国时报》从八月开始,也在连载我的《武林天骄》。

同年七月下旬,我首次访问台湾,参加《中央日报》副刊主办的“武侠小说算不算文学”座谈会,参加者有“中央研究院“美国研究所所长孙同勋、台大外文系教授林耀福、武侠小说专家叶洪生、小说家黄凡、散文家陈晓林等多位学者,结论是“一致赞成应归属于文学领域”。【注十三】

注十三:一九八八年七月二十九日台湾《中央日报》。

得见武侠小说的地位提高是第一个“甘”,第二个“甘”则只是属于作者的“所得”了。古人云“以文会友”是一种乐趣,我也曾写过其他类型的“文”,发现还是武侠小说最能结交朋友。

武侠小说的读者是最热情的,他们对小说的投入,甚至超过作者。我写《萍踪侠影录》时,接过几位女读者的来信,认为女主角云蕾并非特别出色,“不服气”张丹枫何以对她情有独钟。写《女帝奇英传》写到李逸之死时,也有读者来函认为不该悲剧收场,“贡献”几个可以令他“起死回生”的办法。

热情的读者不一定可以成为持久的朋友,我当然还有因武侠小说之“缘”而成为老朋友的。新加坡的一位副刊编者与我相交二十多年,当真可说得是肝胆相照。去年他过香港,我与他谈古论今,一时之间,颇有纳兰容若赠顾梁汾词中所说的“有酒惟浇赵州土,谁会成生此意?不信道、遂成知己。青眼高歌俱未老,向尊前、拭尽英雄泪”之感。

因武侠小说之缘而结识的新朋友,也往往是一见如故,这次在台北,我和许多新朋友谈得都是十分投机。其中有武侠小说的知识非常广博的学人,谈起武侠小说,只有我向他请教的份儿;也有对我的小说比我还更为熟悉的作家,对我的小说评论之中肯,令我为之心折。

除了益友,还有良师。华罗庚教授虽然是老一辈的学者,思想却极“新锐”,他对武侠小说的观感,对我具有启发作用。有趣的是,谈起武侠小说时,他似乎童心犹在,他的腿不大灵活,有一次谈得兴起时,曾伸拳比划几招。可惜一九八五年六月,在日本作学术演讲时,不幸突发心脏病逝世,有如士兵之死在前线。已故老词人刘伯端最讲究格律,对我小说中的词,往往可以整首念出来,在谬赞之余,也直率地指出我某一首词某一个字不协音律。清史专家汪孝博则在武侠之外,对我的”联话“写作帮助更大。

第三个“甘”则是更加“自我”,说出来只怕给人骂我只知“独善其身”了。除了还会写点东西之外,别无谋生本领,“所幸”的是,武侠小说的“市场价值”的确要比“严肃文学”高一些,所以还可养家活口,不至于像古代文人那样潦倒终生。

多年前我曾在一篇题为《著书半为稻粱谋》的短文中,借龚自珍的一首诗答友人:

少小无端爱令名,也无学术误苍生。

白云一笑懒如此,忽遇天风吹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