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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见那姿容明丽的女子翩然而归,他忙迎上前施礼,悄声问道:“娘娘,那药……”

这句子并不完整,但是他相信连乔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药?”连乔轻轻挑眉,忽然莞尔哧道:“大人不会以为本宫有意谋害陛下吧?本宫深爱陛下,怎会做出不利陛下之事呢?”

杨涟不禁傻了眼,愣愣的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连乔不想和这呆子多解释,抿唇道:“夜深了,大人早些回去休息吧,陛下的御体还得你多费心,不养足精神怎么能行?”

说罢,她再不看杨涟,笔直的向殿中走去。

回到寝殿,连乔脸上的笑容方渐渐淡去,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却望着那明灭的烛火久久未语。

杨涟的确担错心了,她并没有添减那药方的分量,说她胆小也好,说她不忍也罢。最初的一刹,连乔真的起过一了百了的念头——没了皇帝,弘儿便可顺理成章的继承天子之位,她亦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从此无须担惊受怕。但真正煎那药的时候,她反倒迟疑了,也许是不忍谋害一个行将就木之人,也许,只是不愿他这样痛痛快快的死去。

但无论如何,最终她没能下得去手,连乔也认了。无论皇帝还有多少日子可活,至少在这最后的光阴里,她会尽力陪着他,就当做善事也好。

她抿了一口茶,滋润燥郁的心肺,随即长长叹息一声,她决定明日遣人去宫外寻几位有名的游医,哪怕做做样子也罢,至少能显出她对皇帝的病势真正关切。况且,她其实也拿不准自己到底愿不愿意皇帝死,能掌握权柄固然是好事,可弘儿毕竟这样年轻,皇帝就这样去了,留下她们孤儿寡母,该如何宾服大臣?即便有连胜协助,过程只怕也相当吃力。从这个方面而言,她其实宁愿皇帝活得久一些,再久一些,至少如今的他,对于她们母子亦是真正爱惜。

许是臣民的祝祷起了作用,皇帝并未如太医院私下预言的那样消耗而亡,反倒因了汤药的滋润,身子骨一天天强健起来,不日就能痊愈了。

彼时连乔正歪在榻上,一勺勺哄他喝下那乌黑浓稠的药汤,过了今日,皇帝就不用再喝这些苦涩难闻的药汁了。

楚弘正在院中练剑,匹练也似的剑光笼罩着一层白影,端的是峭拔生姿。

楚源望着窗外那英气勃勃的少年人,不禁咦道:“才几日不见,弘儿的剑法竟这般出众了?”

连乔对他的惊奇表示鄙夷,淡然道:“弘儿说您就是疏于锻炼才会遭这场罪,他可不要学得和他父皇一样。”

“朕是否勤于锻炼,难道你不知道?”楚源促狭的在她耳垂上轻咬一下。

连乔脸颊火辣辣的烫,忙放下药盏,咬唇瞪他一眼。

两人同时想起那些热烈灼人的夜晚,想不到皇帝的身子还未好全,便又再度起了邪念。

连乔往他嘴里塞了一块蒸米糕,没好气的道:“太医都嘱咐您饮食该清淡些,您倒好,满嘴的荤话!”

这一语双关也是够厉害的,楚源接过那块糕慢慢吃着,却乐陶陶的望着她笑,直到连乔玉白的两颊又飞起红云来,他这才懂得见好就收,轻声叹道:“幸好,朕还有弘儿这么一个懂事的孩子,否则这偌大的江山,真不知该由何人替朕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