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那天晚上他听到自己念那个故事,会有这么大反应。甚至,当自己抱他的时候,他心里想的,恐怕还是只有那个人。

原辞声逼迫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哪怕再那么一转念,他都恶心得几欲发狂。

“浪费了一天时间,我先去忙,你早点休息。”他转身,快步离开,多呆一秒都无法忍受。燥怒与耻辱在这具速来刀.枪不入的躯壳里横冲直撞,将尊严冲击得溃灭凐散,彻底分崩离析。

门重重地合上,何惊年被一个人留在涨潮的黑暗里,心中是从未有过的绝望。

他竟然还痴心妄想,认为神明免去了自己贪心的惩罚。可事实却是,自己只是短暂拥有了一瞬的美梦,“啪”,梦碎了,从更高的地方落下,粉身碎骨。

原辞声再没同他说过话,也再没看他一眼。他活着,却如同幽灵,徘徊在这个根本不属于他的地方。幽灵尚有栖身的坟冢,可原辞声不要他,他就是真正的孤魂野鬼。

如此过了几天,何惊年再也承受不住这种煎熬,主动敲响了紧闭的房门。他知道原辞声就在里面,可原辞声还是对自己听闻不问。他没办法,他总是无可奈何,只能守在外面等。

终于,原辞声出来了,目光漠然地从空气中划过。何惊年跟在后面唤他,他的脚步也没有瞬息停留。

有一瞬间,何惊年甚至生出一种恐惧,自己是不是真的变成了幽灵,所以原辞声才会这样对自己。

“原先生……!”他鼓足勇气拦在了他前面,这下,那双玻璃般的绿眼才向下一滑,稍微有了点反应。

“这个。”何惊年摊开双手,把随身听举到他面前,“还给你。”

原辞声无情无绪,“什么意思?”

“我不要了,随便你怎么处理都行。”何惊年顿了顿,“丢掉……也行。”

原辞声缄默。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受不了这种难堪的氛围,何惊年又讷讷道:“我从小就没什么朋友,所以才会比较珍惜,真的只是这样而已。”

原辞声看着他,才几天功夫,他就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下去,苍白的脸颊隐约透出淡淡的青,尖削的下颌脆弱得仿佛一掐就碎。

“进来。”

何惊年一怔,没想到他竟这么快就愿意理睬自己。

“这里。”原辞声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何惊年慢慢坐下,心神不宁之时,脚踝突然被攥住,吓得他用力挣了一下。

然而,圈锢他脚踝的大手有力得多,直接将他的双足放到了自己腿上,接着脱掉了他的袜子。

雪净的双脚骤然接触到深秋的冷空气,脚趾颤颤地蜷缩起来。

“怎么了?”原辞声掀起眼帘,“以前每天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何惊年咬紧下唇,双手在床单抓出深深的褶皱。

“说起来,之前那个故事还没讲完。”原辞声拿过画册认真翻看,“上次讲到哪儿了?”他抬眸,“你还记得吗?”

“我……我不记得了……”何惊年睫毛如受惊的蝴蝶般颤栗,“原先生,我不想听这个了。”

“为什么?”原辞声悠悠掀过一页,“因为对象是我吗?”

“不是的……!”

“你又骗我。”原辞声语调平平,“听了十几年的东西,怎么可能说不想就不想。”

何惊年有口难辩,泛红的眼睛蒙着悲伤的雾气,就这么定定地望向他。这样的神气多么可怜,原辞声仿佛真心软了,伸出手,像那晚一样把他抱到自己身上,说:“我记得。”

在娓娓的念诵声里,何惊年眼泪终于涌上眼眶,他伤心地哭了,眼泪直直坠落,大颗大颗地砸在紧握成拳的手背上。

原辞声收了声,把书一放,“我出去了,你休息吧。”

衣角被牵住。垂下眼帘,他看见何惊年柔软乌黑的发心,还有用力到发白的指尖。

“不要走。”何惊年抱住他的腰侧,面颊贴上他的衣服,柔软的,潮漉的,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眼泪蒸腾出的热汽。

“在剩下这段时间里,我全身心都是原先生的。”他哽咽着,“所以,再抱抱我好不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