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被一个伤者这般妥帖照顾的殷盛乐有些不好意思:“你吃自己的就好了,不用管我,手还痛吗?”

“已经好了许多,唐御医的药十分有效。”沈徽每次跟殷盛乐吃饭,为他挑拣去不爱吃的部分的时候,总有一种自己在投喂家里养的狸奴的满足感,但转念一想,分明是这性子跟猫儿一样的小殿下在养着自己,沈徽不由得失笑。

殷盛乐眼睛多尖呀,沈徽唇角才露出一丝丝笑意,他就已经发觉了:“阿徽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吗?”

“是,臣在想殿下。”沈徽毫不避讳。

殷盛乐一点儿也不害羞的,他直起身子,双手都支在桌面上,跃起来,踩着凳子:“想我什么,能说说么?不说也可以,要是阿徽夸我的话,我要不好意思的。”

被逼问恐吓的陈平在一旁默默流泪。

沈徽的笑颜彻底绽开了来:“臣只要一想到,此生遇见了殿下,殿下还待臣如此之好,便会觉得这世上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实在是没法不开心。”他的笑容与平常的那些礼貌的笑看上去没什么区别,殷盛乐却恍惚见着他眼里有什么东西被慢慢地点亮了。

却也不再做多思。

自己跟原身是完全不一样的人,肯定也不会跟小男主走到最后决裂那一步的!

殷盛乐被沈徽夸得心花怒放,他双手往腰上一插:“这有什么,你可是本殿下的伴读,本殿下当然会罩着你啦!”

小团子一样的人儿,再嚣张得意,也不会叫人觉得心生反感。

“祖宗,可不该这么踩凳子,仔细摔下来。”陈平试图给自己挽回一点在殷盛乐心里的印象,那只后者脑袋一扭,装作没听见。

沈徽无奈地叹了口气:“殿下,陈公公说得对,小心摔了。”

既然小男主都开口了,殷盛乐就故意挂着不愿意搭理陈平的表情,气哼哼地从凳子上跳下来,又在宫人上来擦凳子之前,自己摸出一张帕子将凳子上的鞋印擦掉,再一屁股坐了上去:“阿徽,等会儿咱们去御花园看灯吧!我娘亲布置了好多花灯,还有灯谜,只要能猜出灯谜来,就能把自己想要的花灯给拿走了。”

他对自己的文化水平还是十分有逼数的,于是厚着脸皮:“不过若是阿徽你想要,得自己去猜才行,我说不准还得仰仗阿徽你的聪明才智呢!”

他孩子气地吐吐舌头。

沈徽又被他逗笑了:“好,殿下想要的,臣一定会为殿下取来。”

无论那是什么。

殷朝的宫宴通常是从中午开始。

有资格入宫、收到了邀请的朝臣宗室们一早就入了宫,在宴会正式开始之前,还得先拜见皇帝,命妇们则是得先往各宫拜见宫里的娘娘们。

等这一波的朝拜完了,他们才会到宴厅里去,找到自家的位置坐下。

而被长辈们带入宫来的年轻人们就没那么严格,只需要拜见过贵人们,就可以去御花园里赏灯猜灯谜,因殷朝的男女大防并不是很严格,说不准还能成好几段姻缘呢。

在原主的记忆里并没有前头几年中秋宫宴的记忆,也许是因为他太小了,没记住,也许是因为商皇后不肯让自己的宝贝儿子过早地出现在朝臣世家的视野之中。

待沈徽吃完了,殷盛乐才想起来告诉他:“临川侯昨晚就告病了,今天大概侯府的都人不会过来。”

沈徽闻言稍作沉默:“世子也不来么?”

“额......”殷盛乐挠头,沈徽探身过来给他摘走嘴角的一点菜叶子,小豆丁脸上有些泛红,“昨晚阿徽你睡着之后,那个什么,临川侯入宫,本来说想先见见你的,但是被我给打发回去了,然后、然后你那个弟弟在御殿上口出狂言,把你祖父气狠了,他一开始不知道你是被伤了右手,起初还想给他们求情来着。”

其实就算临川侯知道沈徽是伤了手,他的第一反应也肯定是要给二孙子求情,奈何他被真相冲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过神,后面又有沈德大胆自曝,成功地把临川侯气得险些厥过去,这才终于让他下定了决心。

“那小胖子说了很多不好的话,差点儿把临川侯气倒,然后他就说要废临川侯世子的位份,改立你为世子。”殷盛乐避过了沈德的污言秽语,说,“我爹爹已经答应了,说是等宫宴过了,就下明旨。”

他小心地观察沈徽的神色,果不其然,小男主为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眉,眉尾也弯落下来,看上去是伤心了,还有些隐隐约约的不耐,但他嘴角依旧是向上扬起的:“多谢殿下告知。”

“你当了世子,将来那些人就都要看你的脸色过活,他们再也欺负不了你了,阿徽不开心吗?”殷盛乐心里有些不安。

沈徽摇头,道:“臣没有不开心。”

“可你都拧眉毛了。”殷盛乐抬手对着空气戳戳。

沈徽眉间多了一抹诧异,他从小就学着该怎么笑,该用那种笑容,才会让人看不出自己的软弱,才会让他们觉得自己足够谦卑,没有威胁性——这能避免很多麻烦,也免去很多苦头。

装着装着,他都习惯了时时刻刻脸上挂着温和宽厚的笑容,就算心里有什么别的情绪,旁人也鲜少能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