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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坐在前排的山长和廖夫子都回头看他,叶朗……想好了么。

叶朗不为所动,拱手作揖,“诸位同窗,在下叶朗。说来惭愧,叶某家中便是这位谢学子所说的,吃不饱饭,读不起书的普通百姓。叶某长到十二岁时,还是大字不识一个。幸而家中幼弟年岁小,上了知县设下的识字班。幼弟一边在识字班中学,一边回家再教给我。耗费三年之久,叶某才将将背过了千字文等文章。”

“识字后,叶某才有机会踏出村子,来到镇子上找到一份养家糊口的活计,这才能结识许多读书识字之人,交上束脩,进入书院,并通过本次县试。”

叶朗说到后面,脑中浮现过往辛苦。

泪花翻涌,再开口已带上哭腔。

“叶某不敢想象,若是没有陛下与知县大人的善举,叶某此生怕是都会困在那座大山里,终生不得见外界繁华,也不会明悟世间诸多道理,浑浑噩噩,庸碌一生。”

叶朗说完这句话,竟当场撩袍跪下,对着钟知县磕了一个响头,“钟知县,叶某村子里还有许多像叶某这样的人家,只是他们尚未有机会离开,便只能托付叶某来为知县大人磕头。”

说完,又对着庆京省的方向磕了一个响头,“感念陛下恩德,将来若有机会,叶某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周自言所在的方向,于叶朗来说,便是庆京省的方向。

叶朗对庆京省磕头,便是对着周自言磕头。

周自言长身玉立,不曾退开半步,抿唇受他这一拜。

廖为安和陆明学在心中惊叹,这叶朗竟然误打误撞拜对了。

这天下,除去周自言,再无第二个人能受得起他这一拜。

眼见叶朗实打实连磕两个响头,额头已见红肿,钟知县赶忙从位置上下来,将叶朗扶起来。

钟知县眼中带泪,用力拍打叶朗的肩膀,“好,好啊!”

凭靠幼弟帮扶,能走到县试这一步,其心坚韧!

钟知县复又迈过走道,紧紧拉住周自言的手,“……”

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觉得这位周夫子说的对,说的好!

有了叶朗这一下,在周自言身后,如雨后春笋一般站起不少人,向钟知县与陛下表达感谢。

他们都坐在周自言这边,代表他们都未曾上过正经书院,皆是自学成才。

不错,他们基本都是农家出身,祖上三代都是贫农。

若不是有陛下开恩的识字班,加上钟知县的大力推举,他们根本不可能有读书认字的机会。

拥有三个书院的马鸣沟尚且如此,其他小镇更是贫瘠。

连正儿八经的书院都没有一个,又有什么资格去谈科举?

若不是识字班给他们开了一个读书识字的口子,他们怕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坐在这里,和那些正经书院出来的学子们一块谈学问。

宋豆丁茫然的看着身后场景,看那些大哥哥眼圈泛红,手臂颤抖。

突然想到第一次见夫子时,夫子说过的话——‘有些人是只要给他们一个可以读书的口子,那他们就会不顾一切地往上爬’。

他身后这些哥哥,便是通过那道口子,才爬上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