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欲言又止地看着徐音,用眼神示意她,给她加油鼓气。

徐音咽了咽唾沫,往里探了探毛茸茸的脑袋。她发现屋内只亮了一盏灯,床榻上有一个人影,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这个时候的厂督很虚弱。

甚至还有些……可怜?

她朝福安一点头,给自己打了打气,蹑手蹑脚地缓缓进屋,借着那一盏灯的光亮,来到厂督床边。

从小到大,魏玉一直反复地做一个梦。刚入宫那会儿,他天天做,如今大了,做的频率也少些。每当做这个梦,他总觉得有什么鬼怪拖着他的手脚往下沉,伏在他的心口,一点点吞噬自己,自己却怎么也动弹不得。

这些年来,吃了许多药调理也没用。每当灭灯,黑暗总会包围他,他莫名其妙会涌上痛苦的情绪。每次犯病,总得摔碎一些东西,发一通脾气。

他怕黑,一个人睡的时候,在屋中总会点一盏灯睡觉。

偶尔,他会梦见那次灭门惨案,血渍喷溅到门上,哭喊声充斥在他耳边,血光在天际盘旋。他不敢哭,躲在桌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人被一剑穿心。

“救、救命啊!”

“我求求你了,不要动我的孩子,求求你了……”

“魏玉,你躲在这里,无论听见什么也不要出来,听到没有!”

无数鬼怪拉着他的手脚往下坠落,无穷无尽的痛苦包裹着他。魏玉似乎有一口气喘不上来,呼吸也渐渐变得急促,额上渐渐出了细密的汗珠。

世人都说他是厉鬼邪神,但他却惧怕厉鬼邪神。

倏然间,他听见一声清脆的唤声:“厂督!”

第7章 唱童谣 (修)

似乎有一束光亮将黑暗尽数冲破,一双绵软的小手拉住了他的手,将他从黑暗与淤泥中拉出。魏玉猛然睁开眼,发现屋内亮了一盏灯,床边坐着一个小姑娘。昏黄的灯映照着她清丽的容貌,一头鸦发披散,一双水灵灵的杏眼正瞧着他,脸上情绪担忧。

她的一双手,正拉着自己的一只手,薄茧让他的手有些痒。

“谁叫你进来的?”魏玉下意识习惯性地凶人,“给咱家出去!”

“我不!”徐音虽是吓得面色煞白,还是抖抖索索地说,“你、你不舒服,我就来看看你。”

这傻丫头在干什么?种种迹象,莫不是喜欢自己?

魏玉全然没意识到自己这想法是在自作多情,烦闷地开口:“你在浣雪院睡得死沉,谁叫你进来的?”

“我、我自己进来的,”徐音的表情有些委屈,“我听到你在发脾气,你现在好点了吗?”

魏玉觉得自己果真是病得厉害,居然没把这傻子给赶出去。他按了按眉心,哑声说:“想多了,咱家没事。”

“哪里没事呀?”徐音皱了下眉,看向他通红的手,“你瞧,你的手都被你掐出印子啦。给我吹吹,吹吹痛痛就飞走了。”

他倏然感觉到,方才自己的痛苦,在此时都感受不到。徐音在自己身边,居然心里舒坦些了。方才那束光,就是她吗?

还有方才的手……那双手,拉他出淤泥,救他于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