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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畴公,九拔都,一提起这个人刘婆昔便心里颤颤的不安。她想见他,但又怕真见到他。

元夜中的大都灯火通明。无数花灯形成串串火龙,点点灯火蜿蜒着缓慢流过大都中的各条街巷胡同,将夜渲染成一片灯光的海洋。

今夜,皇帝在宫中挂灯赏灯,百姓则纷纷出丽正门去观看皇帝御封的那株“独树将军”。看那树干和亭亭茂密的树冠上张挂满了各式彩灯、花灯、龙灯、绣球灯 ,将巨树点亮成一座灯山。

观灯之余更有那卖枣面糕、茄子馒头、咱夫兰炙羊心、鸡头粉馄饨等等一大堆冒出香喷喷热腾腾的食物香气的小摊位。让人在游赏之时不亏待了自己的胃口。边吃着零嘴、小食、点心、馄饨,边流连于华灯艺彩之间。

那些叫卖声、歌吟声,唱曲的、演百戏杂剧的,舞火龙的、舞狮子的诸般玩意儿,无数灯、光、香、乐融汇在一个日子里,合成一片巨大的独属于大都人的花营锦阵。

官员们难得的放下平时伪装的各种矜持,摊开了自己这份闲心,也去“与民同乐”。

而大都几座楼阁,正是消遣的好去处。崇义、县角、揽雾、遇仙诸楼沿着大都城南部分的主干道沿途散落。而更加巨大繁华、穷工极巧的披云楼坐落在旧燕京大悲阁旁,楼下树影绰绰,风晴雨晦,人皆见之。

中书省也放了假,让省员们借着元夕节好好散散心。一干同僚们相约着出去观灯吃饭。

伯颜是基督徒,本对异教的元夕之夜不怎么上心。但寻思着就当是多放了几日假过也应当开开心心的。便给了家中几个仆僮如米昔塔尔等每人一些零钱,让他们出门玩耍。并叮嘱好了不要贪玩,寅时前必须回家。

然后便上了坐骑艾斯德尔,向披云楼去。

其实,伯颜本不喜欢过于繁华喧嚣的披云楼,这里的位置太好太热闹了,过多的声音、气味和光影侵入人的感官,反而令人失去了在私密场合的舒适。尽管有屏风和门壁与外界相隔,但仍然有细微的信息透入,时刻让人明确感觉到不能放的太开。

本来他们商议要去崇义楼聚,但是相对小而偏僻私密的崇义楼已然座满。没有办法,改在了这里。

点菜的时候,周围群僚们特意吩咐给伯颜等几位从伊尔汗国来的官员单列了清真肉菜食单。又由于披云楼并不做清真,因此还特意叫伙计拿着单子,并用担子挑着食盒食箩去大都最豪华的回回馆儿玛尔哈巴食楼及著名回回点心铺海米提点心叫了食物担回来。并连带碗、碟、杯、筷等都单独上一套,以免和普通的相混。如此照顾,让伯颜心里感激不已。

酒菜上齐了,大家便推杯换盏喝了起来。待酒饮过了一遭后,有人借着酒性勃兴,建议花钱叫市妓以歌舞佐酒娱乐,但马上被否决了。

伯颜趁机建议:“不如叫我家黑小厮去演乐胡同找行院的色长李妈妈,让她给咱们叫官妓过来伺候如何。”

对方立即有迎合的说:“颜公说的对,叫官妓应酬,还不用花费。”

伯颜立即唤过身边伺候着的一个黑厮,低声嘱咐了几句,那黑皮肤的男孩应声出去了。

而后多时,便是几辆行院人家的车辆,停在了酒楼下。车帘掀开,出来一溜儿怀里抱着琵琶、管萧等诸般乐器的姑娘们。大的约二八年华,小不过十一二岁。都裹着裘皮滚边的绸缎斗篷风帽,里面却穿轻纱衫和各色褙子。天气虽已立春但仍然寒冷,时有瑟瑟冷风吹拂。女孩子们下车后被冷风一激,几个较为年幼的不由得缩瑟,将身上裹着的厚重斗篷紧一紧,又将风帽拉拉盖严了头和脖子。

然后一溜儿娉娉婷婷的沿阶上楼。打头儿的是教坊名花、号称“花丛三员大将”里的老大,刘婆昔。